等到费尽周折回到乌鲁木齐的家,都已经是离开乌鲁木齐五十天以后了,根本想不起来我们上一次离家如此之久是哪一年。
就像妻子说的,就算疫情需要居家隔离,那也要回去,否则心里总是空落的。也是,人到了中年后,能让一颗心安稳踏实的,除了家,也找不出来其他。
于我来说,我的遗憾,是错过了两个季节。错过了盛夏的宏大,错过了初秋的生发。
我离开时,乌鲁木齐的盛夏才拉来帷幕,气温刚刚好,所有的甜蜜和热烈只是刚刚准备就绪的样子,看得人蠢蠢欲动,欲罢不能。离去到了西安,西安的盛夏就成了折磨,清风细雨都是奢望,出门五分钟就可以让人在热浪下落荒而逃,晚上十点还是三十度的不依不饶,除了空调和冰水就再不做他想。两厢对比,乌鲁木齐的夏天在心里愈发可爱起来。
西安的盛夏不让人亲近,乌鲁木齐疫情又起,那干脆就到西宁和兰州寻找安慰。但让人无法置信的是,这两地从去了,就阴雨绵绵,还不是细雨,而是极不耐烦的暴雨,西宁下一次,就可以在城里看一次海,兰州下一次,气温就萧瑟的了无温度。从西安的四十度到这两地的二十五度二十度,尽显三城对于季节的蛮横无理。
虽然所有人都说乌鲁木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我就是不相信。这就像面对家里的熊孩子,别人再说,自己就是不接受一样。因为在我朋友圈乌鲁木齐的熟人里,没听到乌鲁木齐的季节有什么不是。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封控的原因大家出不来,没办法认真感受。
可就算是封控了,对于乌鲁木齐,我还是能在别人面前,找出乌鲁木齐的骄傲来。我说你看,虽然出不了门,乌鲁木齐的供应哪里能比呢?一个蔬菜包七八种菜五六公斤,三十元,羡慕吗?一个水果包,六七种水果,葡萄也在,五六公斤,五十元,羡慕吗?牛肉八十元一公斤,羊肉六十多元一公斤,羡慕吗?
别人说,就不是这个道理好吗?我说我当然知道啊。所以,我和妻子还是选择磕绊又费劲的回来。
回来了,满城寂静,但凉风中的秋意同样满城,盛夏不再。不过还好,乌鲁木齐的初秋还是一如既往,不疾不徐,潜移默化中,也像中年人的做派,寡言沉静。
在窗台上,向楼下忘。绿地里的沙枣树,叶子清减了许多,很容易就看到了枝头密密泛黄的沙枣。杏树上的杏子都没了,今年没吃到,也不知是不是甜过往年。柳榆杨白蜡丁香,叶色沉凝,俨然有了端庄的模样。草们没了孩子奔跑折腾,没了人修剪,长的郁郁葱葱,很有野心的派头。
找不到野花的踪影了,有花,也就剩下了对面住家小菜地围栏上开的几朵白色的喇叭花,以及已经爬上了窗台绽放的几朵黄黄的南瓜花。这个时候南瓜花是不是有些开晚了?
没见晒红辣子。往年这个时节,我也该用红辣子把阳台和窗台铺满了吧?不晒,都对不起这初秋的阳光。女儿以前是不要的,但去年给带过一次以后,她就开始念念不忘,说家里晒的辣皮子有新疆阳光的味道,做鸡炒肉少了它们就少了灵魂。我也很想念,但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赶得上。
天空的蓝浓郁的要滴下来,手伸出去被阳光照着,温温的刚刚好。少了带着鸽哨的鸽群飞翔,但耳边也不寂寞,草地里的鸟叫着,大大方方的聚在一起昂头踱步,很能听出自在的味道。
车静静的停着,路静静的空着,窗静静的关着开着。突然就担心它们在下一刻被惊扰。
有朋友在圈里说,遗憾的是没法去看这个季节从不落空的晚霞。这倒也是,晚霞的美,这几年都成了乌鲁木齐在这个季节最安慰人心的不变的景色。但也有朋友说,就在家里好好的安静的感受一次秋吧,平时谁有这个时间和机会啊。我深以为是。
如果不是疫情,我们谁都没想过我们错过了多少东西。如果不是疫情,我们谁都无法说服自己停止下来,安静下来。
和人处久了,和城市处久了,和生活处久了,和规则处久了,我们就慢慢失去了和自己相处的机会,和季节相处的机会,和时间相处的机会。如果没有意外,我们自己是无法找到其中的平衡的。
所以,不抱怨,与其抓不住自己,不如一个人先感受一个城的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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