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色的月光从窗外射入,我蜷缩在床的一角,看着夜色一点点吞噬我的房间。蚊虫不知何时开始沉默,本不该出现在今日的满月悄然照耀着城市。
耳边响起让人难以忍受的噪声,像是利爪划过玻璃,又像是有人在用未知的语言喋喋不休。四周一片寂静,我却用手捂住双耳在床上扭曲着,脊柱不断的弯曲有绷直,手指无意识的抽搐着。噪声达到了一个巅峰,就像是雨滴终于汇集成了大海,我的头向后仰去,身体如同被拉到极限的弓。就在即将绷断的前一秒,我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噪声像潮水般退去,让我渐渐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细小的石子让我背后隐隐作痛,我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层层叠叠的石质建筑之间。
雕像、寺庙、石坛……从我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正值黄昏,如剪纸般的毫无生机的的太阳正一点点沉入远方翻腾的灰色雾气中。阳光被没有带来温度,这里没有动物的痕迹也没有一丝风声,整个大地都像是死去了一样。夕阳从天边照下,被一座雕像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头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那站立在阳光中镶着金边的阴影,无比的巨大。
将雕像抛在身后,我走向一座庙宇。巨大的石门上满是死去的苔藓,在这之下,是无数的伤痕。我用手抚摸着它,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门缓缓的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一束光从微微打开的石门间射入,依稀能看清建筑的中央是一个一人高的圆形石坛。我顺着光线向里走去,走过石阶,慢慢登上了石坛。石坛之上,几十根不知名的圆木围绕在一起,上面有被灼烧的痕迹。在这里,这从篝火或许在上百年前燃烧过。
四周的墙壁上好像刻画着什么,我向石壁走去,但发现它们都在阳光之外的阴影中,隐约不可见。正当我要放弃时,建筑的石门突然关上,我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接着石坛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照亮了整个大厅。借着火光,我开始仔细观看石壁上的笔画。
二
我正高举着火把走在森林之间,身边有十数个人正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置身于火焰的光芒之中。十几米之外,是另一队人,与我们一样在火光的掩护下穿越森林。我们都深深记得一个常识:黑暗中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一旦有人被黑暗笼罩,他将永远不会回来。
我们这两队人正在赶回自己的村落,“一定要在第一场雨前把种子带回来播种!”出发之前部落里白发苍苍的大长老颤巍巍的嘱托我,他是部落中预测天气最准的人,接着让我拿走了两只为数不多可以长时间燃烧的火把。在去交易中心的路上因为野兽耽误了许多时间,现在我们不得不连夜赶路,好在如果一切顺利,天亮后不久就能将种子带回部落。
我是这个小队的执火者,就是拿火把的人,同样也是小队的领头人。一只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所以我们不得不分成两只小队。第二只小队的执火人是我的弟弟,他才获得执火人的资格不久,这是他第一次以执火人的身份与我一同外出。他正跳跃着向我招手,这让他身后的队友不断的提醒他小心。正当我要挥手回应他时,他一脚踩在了一块石子上,连人带火把一起摔倒在地。火把在地面上翻滚了两圈,熄灭了。我连忙示意队友排好阵型,步伐一致的向弟弟所在小队几秒前位置跑去。但我们找到的,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种子与还有余温的火把。
这样的事几乎每晚都会发生,直到有一天一个身影出现在部落边缘的一堆篝火中。人们发现这堆篝火永远不会熄灭,而由他引燃的火把也能持续燃烧十几天。部落首领视其为圣火,将部落中心迁移到了这里,用栅栏将其围住,仅允许自己用它来点燃新的火把。借由圣火的力量,部落的统治范围越来越大,征服了周边的敌人,最终统一了森林。圣火也被放在了神坛上,修筑高大的石壁将其与普通人隔绝,慢慢形成了现在的圣火神殿。首领作为圣火的使者是唯一能自由通行于神殿的人,但某一天,首领进入神殿后再也没有出来,无计可施的人们决心闯入神殿,我就是带头人之一。但神殿里空无一人,而在圣火中却发现了无数的遗骸。
新的首领让我不要声张,秘密调查此事,但一无所获。在一个夜晚,我独自来到了神殿,静静的看着圣火。突入有人从背后用利器刺入我的身体,“你也作为圣火的祭品吧。这件事最好最好只有首领直到。”说着把我推向了神坛上的圣火。是新首领的声音,我刹那间明白了为什么圣火中有无数的残骸,为什么要把圣火封闭在神殿中,为什么战俘总是悄无声息的消失。“神是因为燃烧我们而生生不息的吗?”流血过多的我已经发不出声音。
这时我发现火中的身影好像在看着我,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在我身上出现,“赞美您!火中之神!”说着我竟然将身后的首领推开,拔出了身体中的利刃。血在脚下流淌着,我毫无反应,大步跨入了圣火中,让火焰尽情享受我的血肉。
三
“出来吧。”一个人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
我突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石坛中央的一根根圆木里,双臂张开着呼喊着什么。篝火并没有燃烧,石壁上的壁画依然隐约不可见,刚才的一切似乎是一个远古的故事。一个身影站在微微打开的石门口,“出来吧。”她说。
她走在前面,不快也不慢,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快走,我们之间永远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不清她的样子,不过从背影来看好像还是个孩子。
“你是谁?”我问,她并没有回答。
我又问:“这是哪里?”
“墓地,神的墓地。”
“神死了?被杀了?还是怎么?”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那座神殿供奉的是‘无暗者‘’焚夜者’‘火中之神’。几个世纪以来祂一直作为南美洲费格地区的神祗。直到十九世纪,一群探险家兼殖民者发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部落。费格(Fuego)在西班牙语里的意思即为火。但随之而来的电灯让费格人在不到一百年里就彻底忘记了火中之神。于是祂的神殿只能在这里存身。”
“这样啊,”我眨了眨眼,“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有谁杀了神,但祂们遭到了更为彻底的背叛!”她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神们被遗忘了。”
我惊愕的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祂。因为祂曾是我所追随的神祗。
四
这一切的起源是我的父亲。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还是一个在东北农村的穷学生。从小开始,他便是不是的会突然晕厥。高中毕业时,父亲当着全校的学生做国旗下演讲。这倒不是因为父亲成绩多么优秀,只是因为族里的一位长辈是这所高中的副校长。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近千人的面,我的父亲不负众望的晕倒了,还从近三层楼高的台子上摔了下来,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也就没能参加这一年的高考。因此,家里决定带父亲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病。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贫血,开了几服药将父亲打发了回去。这几服药不能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它让父亲在倒下的瞬间还保留着一丝意识。这样,父亲就能看到爷爷一脸恨铁不成钢,只能拿起酒瓶一口气喝完的样子;也能看到奶奶一脸的悲伤,想着家里供奉的菩萨不断磕头。
从易理上说东北属于艮卦,乃鬼门也,所以东北的巫鬼崇拜之风相比我国其他国家相对要厚重一些。在东北民间,常有从事巫医活动的所谓“巫婆神汉”,我们称之为“跳大神的”或“大仙”。父亲的村口,就有这么一位大仙。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父亲在一个早上悄悄来到了大仙家里。村里找大仙的人不多,大仙也不怕少,他自己也下地种田,与一般的农民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才摇身一变充满了神圣。譬如村民在下葬或迁坟时来询问时辰和“规矩”,或是像父亲到来这天这样,做每个月初一十五必须的法事。
父亲探头探脑的来到大仙家里时,法事刚刚结束。大仙穿着秋裤盘腿坐在土炕上,身上披着袈裟,桃木剑放在一边。父亲告诉了大仙自己的情况,大仙用手一拍土炕:“放屁!什么贫血,你那是红血球沉淀在下面,没有检测到而已。”父亲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大仙接着说道:“不过身上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是现在没人贴门神了,这东西怎么能如此猖狂。这样吧,我给你画一道符,你随身带着就行。”说着从桌上拿出一张黄纸,用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父亲不认识的大字。父亲知道请大仙办事要有辛苦费,但自己零花钱不多,也不知够不够,支支吾吾满脸通红,就是不敢接过大仙手里的符咒。大仙也明白了父亲的窘境,摆了摆手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都是一个村里的,以后你少逗我们家狗就行了。”大仙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这个是也是仙家帮了你的忙,等把脏东西赶走,你把这道符供起来,也不枉仙家下来走一遭。”
当天晚上,父亲在梦中赶路,身批袈裟,牵着白马。突然路边窜出一道黑影,父亲正惊慌失措之际,只听一声大喝:“呔!吃俺老孙一棒!”黑影瞬间灰飞烟灭,父亲也瞬间惊醒。从此父亲的昏厥再也没发生过,那道符也就在我们家登堂入室。
“走吧,有人要见你。”祂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五
祂依然不快不慢的走在前面。太阳已经落下,天空中满是闪烁的星辰。“不要直视。”祂头也不回的对我说。
我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祂的身上。“你说这是神的墓地,那你不也是死了吗?”祂的脚步没有一丝放缓,“对,我现在就是死的。”我看着祂健步如飞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祂转过头,“神的死和人类的死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每种事物的死都是不一样的,你们所认知的死仅仅是人类的死。空气的死、月亮的死、时光的死,会和你们口中的死一样吗?”
“可能不是吧。”
“所以说,不要把你们的常识套用在每一个地方,你们所接触的,实在是太少了。”祂回过头,继续赶路。
我回味着祂的话,不知不觉又看到了一座雕像,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样子,正伸出右手指向远方。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座雕像并不像供奉“火中之神”的圣火神殿那样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反而显得十分洁净。“祂是谁?”我问。
“‘驱海者’‘异土之神‘’地上天使’。”祂说。
“祂的雕像为什么像新的一样,有人清洁它吗?”
“不,这所有的神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信徒,没有凭依,没有存身之地,被人类遗忘的祂们只身来到这里。”
“神的墓地?”
“对,神的墓地,遗忘之城。”
“那这座雕像为什么这么干净?”
祂停下来,望着天空中的星辰。“有些神被遗忘,是因为时光,譬如我,那是一段漫长的过程。还有些神被遗忘,是因为天灾,譬如祂,地上天使。一瞬间的灾难没有给这座雕像老去的机会。”祂从星空中收回目光“想去看看吗?像在圣火神殿里那样。祂同意了。”我点点头。
六
“我们不属于这里!”大祭司在刚刚广场上落成的神像前呼喊着。“我们离开了神的国。我们是神的战士,为的是让神的国降临在这片没有土的地。”
我的确不属于这里,我在心里说道。我依稀记得自己来自于一个有手机和空调的地方,而不是这个坐落在无数海岛上的热带王国。但其他的,已经忘记了太多太多。祭司们说我们都是神的战士,由神国来到这里,为的是将这里收入神国。我有种感觉,我来到这里与那座广场上的神像所代表的神有莫大的关联。但每当我向祭司们询问神的更多讯息时,他们总是神秘兮兮的说:“保持敬畏,不可直视神的面,不可直呼神的名!”
最可笑的是,他们会给新生儿取刚刚死去人的名字,这也决定了他们长大后要从事这个名字上一任主人的工作。因为他们认为我们的死仅仅是回到神国休整,然后再次回到这里踏上征程,这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悍不畏死的挑战海洋。即使是这样,我们的人口也能缓慢的上升。但这让祭司们不怎么高兴,他们解释道:这是神觉得我们不够尽力,所以派来了新的人支援我们。这里的每一个名字,都有自己在神国中的传奇故事。譬如我,就是曾从星河中摘下星辰,拥有千万只手臂,出生于烈火与熔岩中的……铁匠。对于我来说,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生下来就注定当一辈子铁匠。但令人诧异的是:这里祭司儿子的名字可能让他做一辈子最底下的苦力,苦力儿子的名字也可能让他成为王国的最高领袖——大祭司。“说谎最后让自己相信了?”我十分不解。
大祭司依然在喋喋不休,这时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挤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说:“大海,大海退后了好几万步,大片的土地出现了。”大祭司向着神像跪下“神啊!这是您的恩典,让无法饮用的毒水远离了我们,让土地生长,就如同我们脚下最初的地!”
我感到一丝不安,刚要说些什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海浪,几百步那么高,向我们来了。”
大祭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恶神的反击来了,大家都准备好,为神而战!”
“为神而战?怎么战啊!那是海啸,我们要肉身挡住大海吗?完了,我们都会死的!”我顾不上伪装成土著,大喊大叫道。
大祭司冷漠的看着我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勇士。你是神的民,被选中的战士,这点试炼算什么,不过是疼痛罢了。”说着他张开双臂,唱起了那句最后的祷告词。那是只有为神献身前才有资格吟唱,代表着最高的荣誉的最后的祷告词:“今生的事已完美,神啊,我在此为您献上荣光!”
那些神的民,那些被选中的战士,那些衣衫褴褛的黑人,那些在贫瘠的海岛上挣扎了一辈子的土著,那些终日生活在蚊虫与瘟疫之间的虔诚信徒,都聚集在了广场上。他们张开双臂面向着海啸,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那是手机或空调从未带给我的笑容。“今生的事已完美,神啊,我在此为您献上荣光!”他们齐声高唱。
这气氛未能感染我,我紧紧抱着一颗椰子树,大喊大叫着“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想你们一样愚昧!”
海浪夹杂着巨石从半空中砸落,这个有几百个岛屿组成的王国消失在潮水之下,平静的海面让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只是隐约回荡着幸福的歌声:
“今生的事已完美,神啊,我在此为您献上荣光!”
七
“继续走吧。”祂说。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那座孤零零的神像前。
我问道:“地上天使为什么不救祂的民?”
“很多时候,神都无能为力,祂和我都是这样。”说着祂又望向星空。
我顺着祂的目光望去,“祂在那里吗?”
“是的,每一刻星辰都是以为神祗。好了,祂就是你要见的人。”
我看向前方,一位中年男子正站在那里。祂向我微微点头,缓缓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遮天者’‘遗世者’‘夜圣’。”
“就是你拉我来这里的吗?”
“嗯……是的。但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没想到你在呓语之中还能保持清醒,所以千面狐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千面狐?”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祂的称号。
“一个称呼而已,”祂说,”夜圣你说正事吧。”
夜圣笑了笑,对我说道:“我拉你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让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记住我们。”
“记住你们?”
“是的,我们都是被遗忘者,现在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能记得我们曾经的存在。普通人无法到达这里,但你不同,正如千面狐所说,你是特别的。”
“特别的?”我望向千面狐。祂的眼中突然射出两道精光,没入我的双眼。
“不要睁开眼!”这是夜圣的声音,但已经晚了。我面前的夜圣不再是那位中年男子,而是一团蠕动着,翻腾着,不可名状的黑暗!
“不可直视神的面,不可直呼神的名。”千面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耳边,“自我介绍一下‘巧言者’‘山中仙’‘千面狐’——子虚。”
“子虚”二字入耳的瞬间,如浪潮般的呓语再次充斥着世界,看向夜圣的双眼也感觉每秒都是数十张诡异的画面闪过。我还来不及发出呻吟便直挺挺的倒下。身下的土地如同水面一般,毫无阻碍的将我吞噬。
直视太阳会灼伤双眼,靠近放射物会断裂基因,神所带来的危险远在二者之上。所以神们从来不以真面或真名示人,而是采用化身与称号。
“他死定了”子虚说道。
八
我落入了潮水般的黑暗之中,也不一定是落入,因为现在我根本无法分清自己是在上升还是下降。在这浓郁的黑暗中,头痛、焦虑、呓语……通通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宁静。“为什么?”我不知道在问谁。
我与祂第一次也是在此之前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在那之前,祂一直供奉在家里搞搞的佛龛上。那是一张据说是用满族文字书写的符咒,父亲每次失意都会在它前面烧香,然后给村口的大仙几百元钱。
父亲在我的认识里是坎坷的。第二年高考路遇倾盆大雨,第三年也仅仅考上一个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国企,第二年就国企改革。以前天天发补助,自从父亲来到这里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工资也连年不见涨。下海经商卖土特产、卖保险欠了一屁股的债,被拐去传销也因为太穷被踢了回来。九岁那年,父亲决定考司法证,“求人不如求己!”父亲一气之下将那道符咒从窗户扔了下去。而这时,那位大仙已无疾而终好几年了。
年幼的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跑下楼想捡起祂,然而我在楼后的草坪上反复寻找,却一无所获。这时一个声音从小路边传来:“我要走了。”
我回过头,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长椅上,双腿在空中摇摆着。我知道,我寻找的就是她。“为什么?”我问。
她双腿一蹬从长椅上跳下来说:“因为,没人信奉我了,没人记得我了,这很常见。从前山的那边有位老爷爷,最喜欢给我讲故事了。海里有个小孩子,总和我打架。哥哥也在天上飞来飞去,看的我头晕。太阳和月亮上也居住着了不得的大人物……但现在一个都没有了,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我累了,所以我也该走了。”
她转身向外面走去,我在她身后喊道:“还有我啊!我依然信奉你啊!至少我还是你最后一个信徒啊!”
她头也不回的走着,伸出右手在头上挥了挥。“你不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无法作为任何神的信徒,你是特别的。”
我不懂她的意思,但我明白我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只得默默看着她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有机会代我想你父亲说声抱歉。像他这样努力的人,如果没有我,一定早就成功了吧。我与祂们不同,虽然被遗忘了,但我并不怨恨任何人。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就要离开了,但我依然真心的爱着大家。”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为什么祂要杀了我呢?”我喃喃自语。恍然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梦吗?”我觉得头痛好了许多。
九
“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想回去吗?”夜圣对子虚问道,语气还是淡淡的。
子虚摇了摇头说:“不,够了。没有我们那个世界会更好。火中之神总是渴望血肉,地上天使的征途导致了无数人的死亡,您与无限之蛇的争斗也差点令大陆分崩离析。就算是苟延残喘的我也曾吸取过那个孩子父亲的气运。真的,够了。”
“好吧。”夜圣笑了笑,“你应该再加上一个称号‘伪善者’。所以你为了人类杀了那个孩子?”
“他虽然无法信奉任何人,但他能把我们的消息带回那个世界,这样人们会重新记起被遗忘的我们。所以我只能除掉他,直视了您这样的神,聆听了神的真名,他死定了。”子虚说道。
“算了,真是无趣。”夜圣耸了耸肩,“散了散了,大家回去继续睡觉吧。”
我将梦中的一切写成了一篇短篇小说,发布在了QQ空间上。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她的话:我与祂们不同,虽然被遗忘了,但我并不怨恨任何人。“算了,还是删了吧,这样的历史还是永远遗忘的好。”说着便点击了删除,毕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谁也不会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看到这篇文字。
然而,在律师事务所深夜研究案卷的父亲,第一时间打开了心爱的儿子所发的文章。
夜圣好像感受到了什么,闭上眼,嘴角露出笑容,“真实让人惊喜。千面狐,你说的对。他果然是特别的。”说着,祂的身影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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