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在成年后的年纪，当他们回想起家乡的时候，必定家门前会有一条河。
我家门前就有一条很大的河，从宽度来说，那甚至都不像一条河，更像个水库。在河的基础上大大加大了宽度和高度。
河再往前穿过一片庄稼就是邻村，那里有几个小卖部和小学。所以小时候我就经常往返于这条路上，为了馋嘴的时候去买点小零食。
在这条路上，我经常会走着走着撞见一个男人。
他一般拿着一根锄头，穿着一身破旧、颜色早已分辨不出的衣服，身子瘦弱不堪，你能看到他身体上从各个部位戳出来的骨头。脸上的皮肤是黑里边透着灰的，一双豆粒大的眼睛藏在里边，谁也看不清长什么样。腿微跛着无数次走过这条连接着粮食和床铺的路。
我从来没见过他说话，也没见过他和别人说话。小孩子放学回家路上看见他，就要互相窃窃私语着，一边离他远远的。我也有点怕他，但是我对他又并没有像对到处对人露下体的有着智障般微笑的男子的嫌弃。他的脸庞使我看不出他的年纪，我猜才不到三十岁，但是已经干瘪得像个老头。
我很想知道他这一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他到如此境地。或者只是我的多虑，他可能只是有着智力上的残缺，或许，人生对他来说就只意味着吃喝拉撒。
如果是这样，那倒也好。
我想起了我的舅公，他在我初中的时候跳下养老院的窗，死去了。我不知道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干还是只是个意外。
他躺在养老院楼下的时候，我想一定穿着一身军绿色的中山装，衣服整齐、面容洁净。
这是他每次出现在我家里时的样子。干净整洁的衣服使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勃勃生机里，一举一动分量十足。我只觉得他是个干练的男人。
后来，我爸说他是个疯子。
我很惊讶。他明明看起来这么正常，一点都不像个疯人。
我爸又说，他年轻的时候去日本留学，回来就在镇上中学教英语。日子久了，有一天教着教着，他就爬上了讲台，嘴里不知咕哝着什么，学校说他教给学生的英语是错的，他的脑子可能不正常。
然后，他就被学校给辞退了。
后来故事我并不知道，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你看，我总是这样，对乡镇那些神秘的人有好奇心，但是我行动力又不够，不爱打听，连讲个故事都讲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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