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细节

早晨四点正是酣睡的好时光，但此时的老人院里却开始有了声响，有人在大声地咳嗽，有人开始在走廊里拖拖沓沓地走步，还有人推着嘎吱嘎吱的助步车、、、、、、这些声响不是很大，还是可以忍受。

护工也开始工作，推着车子开始收集各门各户的空暖水瓶，去灌开水，开水房在楼下。有些护工不懂得，有的老人还在睡觉，动作要小心。她们推着四轮车在走廊里急步走着，车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像开拖拉机一样的噪音。而且，她们拿起空暖瓶放进车上的铁架子里时，不是放下去，而是砸下去，好在暖瓶外壳也是铁的，砸不破，但是声响就更大了，非常刺激耳膜。

取空暖瓶来回两趟，装好开水送来又是两趟。望着窗外天还没亮，听着这来来回回开拖拉机一样的噪音，有时我真想大声喊出来：“吵死啦！还让不让人睡觉呀？”

但是我没有喊，我耐心地听着，就像相声里讲的，等着听完楼上人家扔完一双鞋子。

护工里面只有一个护工懂得动作要小心，每次都是慢慢地推着车子，尽量不发出响声，把暖瓶拿起放下也是轻轻的，推门关门都是那么轻柔，有时待我起床才发现开水已经灌好，不由心生感恩。

再说说暖瓶的塞子，这是一种大塞子，上面包着一层锡箔，外面买不到。每次灌好开水送来，原先干干净净的塞子被换成脏兮兮的，或者锡箔已经脱落，或者锡箔上满是污垢，或者是钉着一枚大钉子的塞子。

有的老人拔不出塞子就这样钉上钉子，还有的干脆把塞子裹上一层不知是从哪里剪下来的黑布头，这样塞子就好拔了，甚至还有裹上一个塑料袋的。有的塞子已经剥脱得很小很烂，陷进瓶口只露出一点点，确实拔不出来，老人们只好自己想办法。

暖瓶上的房间号早就被摩擦得看不清，护工们无法辨识，常把暖瓶送错房间。

于是，我的暖瓶或者暖瓶塞子常常被这样轮换着改样。第一次我忍了，第二次我也忍了，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我开始恼了，这是哪个房间的暖瓶？这又是哪个脏老头拖着布条的塞子，送到我这里，污染着我的生活？最后没办法，我只好也在塞子上钉上钉子，并拴上一根绳子，绑在暖瓶把上，再缠上一根红布条以示辨别。

再讲讲食堂，每到有检查团来老人院时，食堂人员就戴上口罩围裙，带上一次性手套，全副武装，桌子也擦得特别干净。等检查人员一走，口罩也不戴了，手套也搁一边了，食堂人员说着话给你盛饭打菜，菜汤顺着碗边流进锅里，手指头泡在你的汤里，还有的食堂人员拿着一双筷子给你捞面条，没人时她就拿筷子捞 锅里的面条吃，你看着她把筷子从她的嘴里拔出来，又捞面条放进给你的碗里。这些工作人员都没什么文化，她们对卫生知识知之甚少。因为雇佣她们工资不高，所以领导们也就眼见眼闭。

诸如这些不足之处，有人提过。我专门去办公室也提过。领导态度很好，笑眯眯地接受，并表示会想办法改进，但是已经有几年了，依然如此。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吵醒，等着听那个相声里扔完一双鞋子的声响 ，拖拉机来回四趟，和咣咣当当砸暖瓶的声音，然后才归于宁静，这时天也亮了。

再说食堂的菜没有一个是炒菜，都是熬煮出来的。不管是白菜还是卷心菜，就连芹菜也是是熬煮的没有了绿色，烂烂的没有蔬菜的清香和脆性。而且，食堂的菜谱里少不了腌雪里蕻。当地农村家家都腌几缸，最便宜，而且方便，随时腌着，又可以随时捞出来吃。腌的时间长了，缸里冒着白沫。食堂的缸里也腌着这样的雪里蕻。南瓜煮咸菜、咸菜豆腐汤、咸菜土豆丝、海带咸菜汤，、、、

再就是淀粉和粉丝，粉丝炒白菜、白菜粉丝汤、卷心菜粉丝、萝卜丝淀粉勾芡汤，多加味精，浆浆糊糊一大碗，老人们喝的滋溜滋溜，我不喝。

当然，也有荤菜，只是素菜实在太差。说句实话，伙食费并不高，比私营老人院便宜。

住在这里的老人，只好吃这样的饭菜。院里的老人大都是企业退休和没有养老金的老人，钱不多，只能住在这样公办的老人院里，而且目前已经没有床位，能住进来就是幸运。私立老人公寓不是低端老人住的，高昂的月租金住不起。

还有，天热了，纱门坏了，全院换新的，这是一件好事。可是换完才知道，原来的两扇纱门变成了一扇纱门，这样空气流通就不如两扇纱门好，但是省钱了。总之，老人院不是盈利单位，此地还是政府级养老机构的福利中心，政府缺钱，没办法。

老人院在修围墙

二十五：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