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里的男人

开笔之前，必须要和各位读者澄清，我绝无偷窥别人裸体的癖好，尤其是对同性的身体。穿梭于澡堂的时光，也如同那记忆中的剃头匠、走乡串巷的卖货郎一般久远。许多年都没再走进公共澡堂，到了今日，赫然发现，即便在老家，曾经红火一时的澡堂，如今也遍历难寻。

小时候，没有被妈妈带进过女澡堂，无疑是让人遗憾的。不过，更遗憾的是，即便有这经历，也忘得干干净净的，就好像猪八戒吞了人参果儿，吃是吃了，但不知味儿。

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是父亲和爷爷带我去澡堂了。这总好过在家洗澡，母亲下手搓背的话，总要褪下两层皮，直到浑身通红才作罢。干净是干净了，但少了两层皮，大冬天的会觉得分外冷了些。

进澡堂，小孩子是待不住的。氤氲的热气、黑白胖瘦的肉体、哗哗不断的水声和大声的攀谈，最受不住的是那滚烫滚烫，连脚也下不去的水池。只有那蓬蓬头最合适，可惜十之八九都被人占了。很长一段时间，因身高不够，手臂都够不着拧水的开关。大人又要小心看管，生怕找丢了，牢牢看住，实在是无聊极了，所以大多数时候，身上水都没抹干净，就要套上衣服往外跑。

好不容易进了那水池子，还要牢牢抓着大人的手臂，否则一不小心滑进去，就得灌上两口水，呛得鼻子难受半晌。现在回想起来，那水池的水，经过一整日无数男人的浸泡，还真是细思极恐。也有一些时候，实在受不了那热度，只能踩在边沿上划水。

有时候澡堂里走进一个大胖子，往那水池里一躺，边上的人都得让开，只见那池子里的水，立马就涨了上来。被打搅了的老大爷，对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胖子，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往边上靠靠。有钱的中年大叔会花上些许钱，这个价钱一直是变动的，不过，一般也就一张洗澡票的钱，视情况而定。有的时候摊上那些看起来就很难对付的，可能会多加一些。我们这些孩子轻易家长是不会花钱让师傅撮灰的，一来孩子都怕疼，二来孩子身上一般也没有那些陈年的老灰，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更何况还要花钱，虽然只是半价。

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何搓背的师傅要穿着一条裤衩，多数时候上身还穿着汗衫。其他人都是赤条条的。后来才明白，这样子没活干的时候，无论他坐在澡堂子哪儿，别人都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赤条条的男人们洗澡时都在想些什么呢？小时候我不明白。我以为像许多未解的答案一样，长大后就会明白，可后来我长大了，却再也没再踏进过公共浴室。于是，我终究还是不明白。也许什么都不用想，在冬天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是对自己的奖励。就像男人们干了一天的体力活，流了一身的臭汗，坐下来喝上两瓶啤酒再抽上两支烟，心里有的，只是舒坦二字。

天底下能让一群素不相识的老少爷们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待上半小时的地方，也就只有这澡堂了。毕竟这方寸地方，赤条条的没个遮挡，连张口骂上两句，都会引人侧目，盯的你直害臊，更别提抡胳膊动腿了。

进这澡堂子，脱衣服和穿衣服是最不情愿的时刻，都冷。尤其是浑身泡的通红又搓了半天。皮肤要透出血来，最贴身的衣服穿上都觉得粗粝，磨得身上痒痒。带孩子的父亲忙着给儿子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后才发现漏了一件毛衣或者把那脏衣服又套了身上，只得一件件脱下来再来一次。果然，家里还是离不开女人。

洗完澡当然最适合钻进被窝好好睡上一觉，最好再喝碗热汤。可惜，出了澡堂子离家还远，等到了家早没了睡觉的心思，身上正暖和，自然要出去耍一耍的。倒是有些清闲的，一般家不远的，澡堂人不多的时候，会在换衣服的小床上小憩一会儿。兴致上来了，也会抽支烟。

有些公共浴室，还会设立私人包间。这种主要适合家庭或夫妻去洗。不过，当地人大多保守，哪儿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对售票的要个包间，尤其是情侣夫妻两人的情况，不免让人想入非非。所以，据我当年数年进出澡堂的经验，这种情况也只出现过一次，还是一家四五口，那女人看上去也是泼辣彪悍的性子，大大咧咧。男人倒是忠厚老实，一看就是能吃苦耐劳的农家汉子。

想到读书时关于这澡堂的一件趣事。那时候上初中，住校，半个月回一次家，都还懵懂的年纪。心中有喜欢的人嘴上也说不出。因为是住校，学校又没有浴室，所以每逢不回家的周末，爱干净的常会请假去学校附近的澡堂洗澡。许多男生瞅准喜欢的女生出了校门，后脚也跟了去。进了澡堂赶忙冲了几下就出来，然后在门口等着，装作不期而遇。只为看看暗恋女生洗完澡头发湿漉漉满脸通红的样子。可惜，我当时还少不更事，虽然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图，却始终觉得这事还不如多睡会儿觉有意义。

澡堂里的男人看起来都要瘦弱一些，温厚一些，不穿衣服可能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是因为洗澡的时候脑子容易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