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人

又是一年夏天，新村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吃过晚饭，大伙都从闷热的楼道下来，聚到大树底下的西瓜摊前纳凉，并且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知了们也在树上不甘寂寞地叫着，“知了，知了……”

“啪！”，楼上传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打破了这夏夜的和谐，大家不禁抬头向楼上望去。邻居老张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估计又在发病了。”新搬来的王婶好奇地问，“楼上那家人是咋回事啊，我白天在家也听到摔东西的声音，还听到屋里的女人不停地哭……”

　　“这老两口真是作孽，养了这么个女儿。”一旁的老李叹息道。

　　“这老两口是自作孽，如果当初不把女儿关着，现在会闹成这样吗？”李阿姨似乎在打抱不平。

　　王婶听得云里雾里，拉着李阿姨的手问道，“你给说说这具体的故事吧，我搬来没多久，不了解你们说的事情。”

　　于是，李阿姨打开了话匣子，“楼上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女儿阿丽，这个故事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了。那会阿丽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在工厂里上班。阿丽长得挺漂亮的，人也麻利，所以厂里未婚的小伙子追求她的人挺多的。按理说，阿丽可以好好地挑挑拣拣，找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处对象。但是不知道阿丽是不是挑花了眼，还是鬼迷了心窍，居然跟一个瘸子好上了。”

　　“瘸子！？” 王婶惊奇地叫出来。

　　“是啊，厂里有个瘸子，”李阿姨继续说道，“说到这个瘸子，其实他也挺可怜的。瘸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亲，至于怎么没的也没有人清楚。 有人说是被人打死的，也有人说是出车祸死的。瘸子妈也一直没再跟人，一个人带着瘸子生活。据说瘸子生下来的时候腿不瘸，跟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到五、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估计也是因为没钱，所以没能及时地去医治，等病好了，瘸子的腿却瘸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这个瘸子很聪明，书读得很好，据说一直读到了高中，但是你也知道，那个时候上大学是有名额限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他虽然学习好，但也读不了大学，最后就去了厂里做工。瘸子和阿丽就是在厂里做工的时候认识的。你别说，要是瘸子腿不瘸的话，他和阿丽倒也还是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唉，天意弄人啊！”

  李阿姨接着说：“他俩处对象的事很快就弄得全厂都知道了，最后传到了阿丽父母的耳朵里，他们气得没把阿丽打死。阿丽也很倔，死活不服软，不愿与瘸子断绝关系。阿丽的父母见阿丽这般不服管教，便把她关在家里，不再让她上班，更不让她接触外面的社会。瘸子也很痴情，没见到阿丽上班，就去阿丽家找她。阿丽的父母看到瘸子，气得火冒三丈，阿丽的父亲还拿出棍子要打瘸子，嘴里还骂道：‘你这个没爹管的臭瘸子，少来招惹我们家阿丽，你配得上吗？！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老子打断你的腿！’瘸子听到这番伤自尊的话，一跛一跛绝望地离开了，从此再没来过。阿丽天天在家闹，可任凭她做什么，父母就是不肯放她出去。由于长时间不上班，工厂就把阿丽辞退了。”

  “后来呢？”王婶听得出神了。

  “关了几个月之后，阿丽已经不闹了，但是也不说话了，每天就只会发呆。父母觉得阿丽已经死心了，便把她放了出来，并决定帮她另找份工作 。”

“工作很快又找到了，但是也出现了新的问题。上班没两天，厂子里就有领导到阿丽家里反映问题了。说是阿丽反应很迟钝，根本没法交流，也没法完成工作，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只能建议阿丽换份工作了。阿丽的父母着急了，把阿丽教育了一番。阿丽也不说话，只会一个劲地哭，哭完了第二天去上班还跟之前一样。厂里哪能养这么个闲人，于是把阿丽辞退了。”

“这样一来，阿丽的父母知道女儿还未走出失恋的阴影，也不敢再贸然给阿丽找工作，把阿丽暂时留在了家里。阿丽在家不说话，总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时间一长，老两口也觉得阿丽不太正常了，把阿丽带到了医院的精神科看大夫。”

“大夫给阿丽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阿丽已经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了，必须要接受住院治疗。阿丽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年，把老两口给忙坏了。出院的时候，阿丽看上去正常了许多，但还是得每天吃药，药一停就会发病。这病一看就是好几年，一直是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几年过去了，阿丽的年纪也大了，已经错过最佳的结婚年纪了。自从知道了阿丽有这个病，就没有男人敢娶她了。父母边给阿丽治病，边托人介绍，给她找了个外地的穷小伙做丈夫。”

“结婚后的阿丽就不怎么发病了，估计是有了男人的照顾之后心情好了。后来阿丽怀孕了，大家都很高兴，老两口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转眼孩子就三四岁了。同龄的孩子都会说话了，可阿丽的孩子能发声，却始终不会说话叫人。无奈的一家人只能带着孩子去看大夫，希望能查出问题所在。”

“大夫检查下来说，孩子是先生性失聪，这可能跟阿丽之前一直吃药有关。这个晴天霹雳让阿丽的心情一下子摔到了谷底，她又开始发起了病。回到家全家人既要照顾孩子，又看照看阿丽，实在是心力交瘁。一家人四处求医，给孩子治耳聋，给阿丽治疯病。两年下来，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个时候，阿丽的男人不想再继续这种痛苦的生活了，抛下了这可怜的母女俩，去了另一个城市。这下阿丽彻底疯了，每天就带着聋孩子在新村里找丈夫。刚开始大家还觉得阿丽怪可怜的，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唉，真是悲惨，早知这样，当初老两口还不如让她跟了瘸子了呢。”王婶感慨道。

　　“啪啪……”楼上摔东西的声音仍在继续，楼下纳完凉的人们开始收拾东西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