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煤

人到了一定年纪，大脑会自动清理储存的记忆，有情怀的会愈加清晰，没意义的会彻底失去。

昨夜，一场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童年情景的再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拉煤。

1975年冬天，我9周岁，虚岁10岁，父亲要到安阳西边的王家岭煤矿拉煤，那个矿是清丰县的矿，矿上有同村的人。据说，那个年代每个县在安阳西部山区都开有煤矿。

到矿上拉煤，需要本钱，钱从哪里来？父亲计划先从家乡柳格供销社送红薯粉条到安阳南关储运站，然后从哪里拿到工钱以后到王家龄煤矿买煤，拉回家。拉，不是用机械，不是用牲口，而是用人拉。

去的时候，同村有一起送红薯粉条到安阳南关的，但他们都不去王家岭买煤，而是空车返回。这样，从安阳南关到王家岭，父亲就成了独行客。我自小与父亲感情最深，担心他一人害怕，就闹着要和他去，父亲不忍让我去，我就闹，闹着说去安阳（动物园）看老虎。父亲执拗不过我，只好向老师为我请假，带我去安阳看老虎。

那天，很冷，我们村一行几人，大人们拉着平板车，车上装着高耸的红薯粉条包，朝着安阳出发了。我滥竽充数，用条绳子扯着，帮父亲拉车，路过清丰南关的时候，听到路边有人议论，“这个小孩，这么小，拉车！”当天晚上住在了韩村车马店，一个大屋子，烟雾缭绕，人们都睡在地上的麦秸上，通铺。第二天上路后，也许累，现在我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楚了。只记得，上坡的时候，我帮父亲拉车，下坡的时候，父亲把我放到车上拉我；逆风的时候，我拉车；顺风的时候，车拉我，车上有帆。那时候，往安阳送粉条的车很多，车高耸巍峨，拉车的人根本无法看到车后，从车后偷粉条的路人也很多。我们的车队，大概走到楚旺（镇）西的时候，一群刚放学的小孩从父亲的车子后面偷掏粉条，我瞅准时机，从车上抽下顶车杠，迅速跑到车后，一棍干翻两个，打得他们哇哇叫。这一打不要紧，我们的车队被附近的村民们给包围了，然后大人们就给人家说了许多好话，赔了一些东西，把我们放行了！当时，听到有人说：“这小子，帽子上还戴颗红五星！”那个红五星，是部队拉练到我们村时，一位军人送给我的，是标准的红五星，是我的宝贝，也被别人羡慕了！

记不清，走了几天，到了安阳南关储运站。只记得是下午到的，到了排队，验货，过磅，交货，领钱，走人。天将黑的时候，父亲和我，与本村人道别，他们返回，我们继续向西。向西走的时候，已是空车，一路上都是父亲拉着我。车子过铁路线的时候，那种颠簸，印象很深；过了铁路线我就睡着了。天黑以后，找不到店，我们就在野外的一间机井房里住下了，进房的时候父亲问有人吗？有人应答，但谁也看不清谁。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住了一晚上，双方谁也没有看清谁。无问南北，我们继续一路向西。

到了王家岭，同村的人把我们安排在矿上住下，感到很暖和。遗憾的是煤紧张，装不了车。我们在矿上，一住，就住了十五天。大人们干啥，我都忘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每天在山上跑，父亲只是叮嘱：“别跑远，山上有狼！”一次从山上往下跑，前边是不高的悬崖，跑得快，刹不住了，正好被父亲和别人从下边接住，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后来，父亲多次提起那件事儿，说多么多么危险，差一点就丧命了！记得在那十五天里，吃饭都是同村的人帮我们从食堂里买点稀饭和菜，我们吃的硬货是从家里带去的干粮，硬梆梆的！

第15天，装上了煤，返回。在山区，回去的路上，上坡时，雇牛或驴帮着上坡，下坡的时候象飞，很危险的，这个时候我就坐在车上，车上还有2000斤煤。路上，碰到熟人，有点亲戚，知道他叫宗孔，互相照应。到了安阳市里，百货大楼，父亲要给我买一双球鞋，条件是老虎就不看了。在试穿的时候，女服务员不让试，嫌我的脚黑！于是，买的那双鞋就有点大，以后我也很爱惜那它，自己洗过好多次，穿了好几年！

不知过了几天，我们到了清丰县城南关，大姐大哥去接我们了，大姐用自行车驮着我回家了，大哥帮着父亲把车子、2000斤煤拉回了家。到家后，我记忆模糊，只记得冷，可能是发烧！从此病了，因病一年没上学，……！

我的父亲 去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