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作者：李楠
若何是羁旅的女儿，却并非亲生。
想想当初两人建立联系，好像是一场戏剧一样。
是一场悲剧，闹剧，没有喜剧的内容。归之最后，是羁旅的庆幸，若何的哀叹。同时也是若何的脱逃，羁旅的……。
浑浑噩噩，感觉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颜色。落午的余辉下，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长。这时的羁旅，还是可以住在距离村子不远的镇上的。
天边还有最后些许的时间，容许他浪费。拖着软踏踏的身子，摇晃在行人稀少的街上。提着空空的酒瓶，身上却没有丁点的酒气。
他红肿着眼眶，倚在一家没有人气的店铺门口。
父亲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的死亡，对他的打击是十分严重的。
患有多年的顽疾，却从未医治，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坚持了这么多年。也可能说是对儿子的放心不下。
并非是家中窘困，实在是没钱去请医生。而是为数不多的钱财，都被支持羁旅进京赶考所用掉。每次都是一大笔开销，对于普通人家来讲是根本无法承受的。
尽管赶考之人数不胜数，但大多都是仅有一次机会。少数不死心的人会借钱进行第二次赶考。这些都是真实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人。
与那些大户人家不同，每次赶考都相当于一次游玩。
而羁旅，已经失败过三次了。
每一次他父亲，都会忍着病重的身体，对他念念有词。
“儿啊，咱们家祖上也是大户人家的，可惜在你爷爷这辈落败了。光宗耀祖的事就交给你了。还好我儿有大志向，爹一定尽全力支持你。”
这一句话是根本说不完的，羁旅只能从他夹杂着咳嗦的虚弱声音中意会到他的意思。
想着想着，羁旅就忍不住的又哭了出来。惹得店家一阵烦躁，将他赶走。
自己辜负了父亲多年的期望。
走到街角处，忽然精神振奋了一下，抬起脚迅速的往回走。在街的另一侧，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追了出来。
“羁旅，别跑。等等。”
追上他，拉住衣袖。
“为什么躲着我。”
羁旅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此刻，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是她，但是最怕见到的也是她。钦家大小姐，饮上钦。镇子上最富裕的人家。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是没脸见你。我。”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好了，我知道。不过是几次失败，我相信你。”
转过去，望着她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拿出几钱散碎的银子，想要塞到羁旅手里。
“我知道令尊的事，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太伤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可惜没有太多，帮不到你什么大忙。平时我需要的东西，都是下人去买的。”
一瞬间，他感到难以言表的羞愧。自己竟然沦落到要让一个女人接济。
他慌了神，竟突然甩开饮上钦的手，把银子打落在地上。
“你这是在干什么，羞辱我么。我羁旅是个有志气的人，我一定可以靠我自己成功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她也慌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羁旅，你好大的胆子。”
后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饮上钦的丫鬟寻了过来，正好看见刚刚那一幕，顿时怒了。这样一个废物，怎么能对小姐如此。
夜幕笼上，街边点起不同颜色的灯笼，把他的脸也映成五颜六色的。
她被丫鬟带走了，自己也被骂了一顿。
钱没有收，是自己趁着她们走远，又回去偷偷捡起来的。攥着钱，羁旅这么安慰着自己。在晃一晃手中的空酒瓶，自嘲的一笑。
哪里有酒，还哪里有钱买酒了。不过是为了麻痹别人而已。
家中已经没有多出来的钱了，就连给父亲安葬都不够。他把唯一的房子抵押出去，换了些钱。
他父亲的朋友劝他，直接卖了，那样能得到更多的钱，远比当铺实在。但是房子是父亲最后的东西，不能卖。当出去只是暂时的，他固执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买回来。
父亲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让好些人都吃了一惊。葬礼上，都多多少少对他说了些客气的虚情假意。这让羁旅很是有面子。
“爹啊，爹。儿子不孝，生前没能让您享福，死后，就让您安心的走吧。”
一边烧着纸，一边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给父亲葬礼弄得这么像样，也算是可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觉着他是一个孝子。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更加严重。什么都没有了，钱也没有了，房子自己也马上就要搬出去。这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的没注意，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曾经在集市上看到过有卖孩子的交易，价格还不低。当时他对于这种事显然是不耻的。太荒唐了，什么情况下，竟然要把自己的孩子卖掉。
但是现在，不得不做出这种抉择。
那一天，他给儿子买了许多吃的。又循循善诱的给他讲着大道理。
“儿啊，爹没能耐，对不起你。你看这些好吃的，爹这辈子也给你买不几次。你看这样好不好，爹给你放到一个有钱人家里去。怎么样。”
儿子的回答根本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义。
集市上，这种交易很多。
羁旅领着他辗转各个摊位，讨价还价。给他们展示自己儿子的身体有多么好，有多么听话。
就这样，羁旅用儿子懵懵懂懂的年纪换回来二两银子。
揣着银子，很沉，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沉的钱。银子的分量足够压下所有的不安。
回到家后，他却有些惶惶而之。父亲死了，如果再把儿子卖了，那这世界上，岂不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么。
不行。
这可不行。
羁旅决定再把儿子买回来。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他又回到了集市上，回到了那个买走自己儿子那人的摊位。
“我儿子呢，我要买回来，我不卖了。”
语气急躁了些，因为他没有在这些小孩中找到自己的儿子。
“你儿子啊，已经卖出去了。小男孩好卖的的很呢。”
那个摊主的笑容是那么的明显，羁旅一看便明白了。肯定是用自己的儿子赚了不少的差价。不禁心里更加气愤了。
还是不懂行情啊，被坑了一道。
愤愤地往回走。
在快走到集市尽头的地方停下来。
一个喝的烂醉的男子靠躺在墙边的阴凉处。前面放着木板，上面写着‘卖女儿’。
仔细的看了看小女孩的模样，灰头土脸的。身上只有一件破烂的宽大衣服，连条裤子也没。
这让羁旅很是反感。光天化日之下，这样的穿着实在是有违常理。
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明亮的双眸，在这肮脏的地带，还能散发出特有的亮洁。这让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儿子，也有这样一双明亮的双眸。
看这情况，自己的儿子是找不到了，不如买个便宜些的回去，也好落点安心。
“这里是在卖你么。”
羁旅试着问道。
小女孩冷静的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卖。”
她没有答话，回过头用手怼了怼睡的沉沉的男人，那是她父亲。
男人刚被弄醒，就是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小女孩躲也不躲。
“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半边脸都被打红了。紧接着便是一阵谩骂。
“你个赔钱货，人家都好卖，你看看你，天生的要死相。”
小女孩只是把头扬了扬，示意他有客人来了。
“哟，有来看孩子的了。”
赶快爬起来，凑到跟前。
“你这个孩子怎么卖。”
“不贵不贵，一两银子就好了。”男人陪着笑脸。
“这还不贵。”听到价格，羁旅顿时老气横秋了起来。“你别以为我不懂行情，人家都五钱银子，你怎么这么贵。”
女孩要比男孩便宜好多，重男轻女的思想下，女子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男人尴尬的笑了笑。
“这不是还要给官府交税么。而且租了这个位置，每天也花钱。我不像别人，孩子多，不愁生意。我这就一个，已经好久都没买掉了，每天光租金就赔了好多。”
羁旅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干什么都有成本的。但是也有点太贵了。
“最多就八钱银子。”
男人没有同意。
羁旅则不慌不忙的往外走了几步。看这个情况，这个孩子肯定不好卖，=否则也不至于被挤到这么个偏僻的角落。
看到他离开，小女孩低下了头。她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啪，啪，啪。”
又是几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赔钱的东西，都多少次没有人买你了，你干脆去死得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没有人买她，男人就会做出这幅姿态，博取同情。希望可以赶快出手。
她只能默默的承受，无法反抗。那样，只会让她受更重的伤。
曾经有一次，差点被打死。伤到现在还没有下去，藏在身上的灰尘底下。
她感到晕晕的，不仅仅是疼痛造成的，还有饥饿感。已经多久没吃东西是记不清了，男人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保证她不被饿死就好了。
感觉就要坚持不住了，羁旅又走了回来。
“停下，快停下。”
忍不了看着这样的毒打，他过来阻止。
“嘿，怎么，老子打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要不你就把她买下来。”
看到形势有转机，男人马上把声音抬高。
“虽说这是个女娃，但是过几年长大了，可以自己留着用啊。或者卖到妓院，赔不到的。”
羁旅明白他说的意思，恶狠狠地盯着他。天下竟有这样对自己孩子的。
“我告诉，就八钱银子，多一分我也不会出。你要是觉得你能等几年，那就等，我看你交不交得起这租金。”
说着，羁旅就要快步离开，这里的场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这个可把男人吓坏了。仔细衡量了一下，八钱银子也不少了。又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忍痛呻吟的女儿，要是再卖不出去，肯定就要赔钱了。
“好，八钱就八钱。”
羁旅是把她背回家的，身上的伤致使她无法自己行动。没多久便睡下了。醒来后，羁旅给她准备了一些粥，又拿了两件自己的衣服交给她，让她换上。
把一切都收拾好了，等到她出来，就是该离开的时候。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父亲和当铺老板有点交情，也不会再让自己住这么久。
但是那点情义，花了这几天也差不多够了。当铺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
她换好衣服出来，但身上还是脏兮兮的。
羁旅看着她穿上了完整的衣服，点了点头。这才像个样子。
“先走吧，以后再洗。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羁旅突然有点担忧，不会是个哑巴吧。她一直处于虚弱的状态，自己也没注意。
唉，罢了。
转念又一想，哑巴就哑巴吧。自己已经多花了三钱银子，再倒霉点也没啥了。就当是给卖了的儿子做了补偿。
“若何，若何，奈若何。”
“以后你就叫若何吧。生在这么个环境下，又能怎么样呢。”
若何点点头，示意他自己知道了。没有犹豫，也不问去哪，帮他提了两包东西，随后便跟着他离开这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