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作者:李楠
太阳升的很高,温度不但刺痛着皮肤,还阻碍着人的视野。
羁旅皱着脸,一路上的漫沙灰尘把他破烂的衣服打成土黄色。
“终于回来了。”
站在这唯一的一条路上,颤颤巍巍的发出声音,抹掉了两把激动的泪水。望着那已经有明显轮廓的村子,他却模糊了。
从被贬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楚过去多久了。吃了那么多苦,每天唯一的信念便是回到这里,这里是自己的家。
他小心翼翼的迈开腿,试探着走每一步。都已经到这里了,心情却难以平复。
该怎么说,该如何解释。
记忆中,还回荡着自己当初离开时的情形。
整个村子都来欢送,热烈的场面,甚至不惜从其他的村子请来戏班为自己欢送。
村长代表村民对自己临终嘱托,语无伦次的样子,就好像和平时压榨自己的是完全两个人一样。那一天几乎是他最扬眉吐气的一天。每一步都走的趾高气昂,胸有成竹。
面对着其他人的热烈殷勤,他可以义无反顾的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会有人去责怪他什么。
“羁旅啊,你可真是我们村的荣耀啊。”
“羁旅啊,你可莫要忘记你是咱们村子里出去的啊。”
“羁旅啊,你家没米下锅的时候,可别忘了是我帮你一把的啊。”
……
这些急切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都变成了些只言片语。他只是自顾的在这些村民的呐喊声中寻找着他希望看到的影子。
又或者说他非常迫切想要寻找到的。
可惜,最后他是失落的离开的。
然而,马上又被狂喜所替代。
是的,努力了多少年,他终于考到了榜首,得到了去京城为官的机会。在前来迎接的侍卫的保护下,上了轿。
一旦梦寐以求的事情成为了现实,任何人都是无法平静的。
但是,多年的研习又在有模有样压抑着他。
“遇幸事,切莫狂。以心为守,方能进退。”
“若何,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也许是为了缓解不停露出窃喜的尴尬,羁旅开始教育起一旁冷漠的若何。也不用她作答,便继续道。
“就是说,尽管我取得了这样的成就,仍然不要太过兴奋,要有一副平常心态,我们还是个普通人。”
若何看着他,忽然就对羁旅曾经教过她的一个成语印象深刻。
小人得志。
而羁旅的话也仿佛成了预言似的。
他不出所以的又变成普通人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保持着一颗平常的心态。
答案一定是绝对的否定。
他在村子里鬼鬼祟祟地穿梭,压着着身子,把头低的很深。那副模样就好像是刚偷过东西的小偷,时刻担心别人发现自己怀中的赃物一样。
眼睛不时地四处瞟过,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就可以蔓延到全身,当初可是唯恐有哪一家不知道自己要去当官的消息。现在倒好,真希望没有一个人。
不过,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路上根本就没几个人,偶尔有几个妇女路过也是匆匆忙忙的。
他十分安全的找到自己的家。终于可以把腰直起来一些。
门是上了锁的,在外面大喊了几声,却无人答应。
奇怪,若何不在家,能去哪。
对了。
他突然恍然大悟,狠狠地拍了自己一下。现在正是地里该收获的季节,不然村里怎么会没几个人。
唉,一当了官,连这些常识都忘了。
他又赶快往自家地的方向跑。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人给占了。
羁旅顺着小道一路向下,那些正在地里忙碌的人乍一看到他,都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有些人更是放下手中的活,跑到近点的地方去瞧瞧。
唉,村里人就是这样。他只得加快了步伐。
更有的人直接喊出来。
“羁旅。”
然后便被紧急的打断。
他不敢去回应,更不好意思去回应,无奈的又低下头。他几乎是能清晰的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传到他的耳中是那么真切。
仿佛是过了很久,终于找到若何的身影。羁旅松了口气,小跑着到她身边。
忽然间看到他出现,若何先是吃了一惊,眼睛瞪几乎瞪起来。随即又马上冲他笑了笑,恢复了常态。
不知道是因为他变矮了,还是若何长高了,他已经需要抬着头去看她了。见到她竟然会对自己展露笑容,羁旅一下子激动地哭了出来。
若何把抱着的稻谷交到他手上,又帮他擦掉了泪水。偏过头,扬了扬,示意他放到那一堆已经整理好的谷堆处。看着他的装束,她就基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羁旅在地里忙碌了整个下午。
有一点他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不擅长劳动。没干多久便腰酸背痛的,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过多地休息。
晚上回到家,他就直接倒在床上起不来。
若何做好晚饭,端到他身边。
和曾经相似的情景,生活,劳动,都是要依靠若何。
把他吃过的碗筷都收起来,若何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上的锁头也很精致,钥匙上的纹路很复杂。打开后,里面的东西却让羁旅目瞪口呆。
足足有二十几两银子。
他拿着银子的手都颤抖了,有点不太敢相信。
羁旅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若何又从底下抽出一打纸来,竟是一些地契和契约书,内容大致相同。
都是谁谁谁自愿把谁谁谁的地用多少钱卖给羁旅,上面按着不同的手印。
“这。”
他万万没想到,若何竟然是把这些地买给自己的,而不是签的她的名字。
当初她要离开京城回家,也不过是给她了十几两银子,虽然,那是当时羁旅所有的现钱了。但这在普通人眼里是天文,在当官的眼里,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数额。
而眼下,她竟然用自己给的钱赚了这么多。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实在是不敢想象。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也出现些变化,应该是重新翻盖了。陈设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多添了些家具。而若何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怎么变化。
虽和以前的不一样,但也是旧的。应该是新买的旧衣服。
这孩子,竟然把钱都攒起来,交给自己。
若何再次冲他笑了笑,然后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只给自己新增了这一样东西。以前的破旧家里,整个屋子便是一间。
尽管已经身心俱疲,羁旅却是没有太大的困意。脑海里全是若何为数不多的几次笑容,一点一点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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