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作者:莞尔容 周宏波
曹民曹民来到A城火车站的时候,夜色尚未全然的褪去。灰沉沉的天幕下,西南方向,直耸云端的高楼群,依然还处于一片静谧之中,依旧还是一片灯火辉煌,数不清的耀眼的霓虹灯依旧多看几眼就会晃得人眼睛生疼。曹民是踩着自行车而来的。好在他为之打工的B县特味酒楼,离火车站并不太远,踩自行车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轻松抵达。这个火车站他已经不是初次来,之前没事的时候,他就踩自行车来这里闲游过两三次。就在昨天下午,他都还来打了个逛逛的。不过,正儿八经的来买票,他这却还是头一次。
售票大厅的左前侧,是一眼望不见头尾的钢栅栏,将站内与站外截然分开。高高的钢栅栏,一杆一杆的比红缨枪还要锋利得多了,纵然你是有轻功在身,若想翻越,只怕也是非死即伤。栅栏外面,顺着栅栏,是一溜长长的各色杂点粉面和小吃摊子。都已经热气腾腾沸沸扬扬的开场了。前来光顾的人,虽然还决然算不上众盛,但大多数摊位上都还是依依稀稀的坐了一两个吃客的。这些人真是起得早啊。此刻,别的大多数人,应该还是在甜甜的睡梦中的吧?人各有命,是不是在这一点上就已经多多少少有所说明了?做这种小生意的人,起得早,是不无道理的。有道是,起得早才捡得宝嘛;又道是,天上掉金子,也须起得早,不然就会给别人抢了先。但是,这些吃客,为什么也要起得这么早就出来吃早餐了呢?一般人,恐怕因为太早还吃不下什么东西吧?莫非是他们的饥饿点比一般人要来得早一些?这样的猜测是不是显然的太过简单了?栅栏的内边,是密密麻麻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红梽木,像一柄搭着一柄的超大型的伞,有零零星星的细碎而红艳的花儿点缀其上,煞是好看。傍着红梽木靠里边的一头,搭了一个简易的钢架铁皮的窄长棚子。这个棚子里可以停放自行车摩托车,昨天下午,他就踩自行车来这里闲逛过了——或许也算是来踩了个点吧,曹民就早已经侦察了解到这一点的了。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应该也算得上是个比较细心的人了吧。棚子里歪歪斜斜的停着三五几辆自行车和好几辆女式电动摩托车。曹民将自己的自行车也停于其中,用钢链子锁锁了。
售票大厅永远都在操演队龙阵。两条扭扭曲曲的队龙,从售票窗口都一直排到售票大厅的门外面走廊上了。雪上加霜的是,时不时还有看一眼就知道惹不起的男女直接就在售票窗口前面插队,而且,队龙中间,那些看起来软弱可欺的人前面,也时不时的也会插进来个把人。曹民的前面,就被插了一次。插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高大而壮实的妇女同志,很富态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横肉,令人觉得毫无亲和感。她吊着眼睛却又似乎是不太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几乎起了个激灵,就不再理他了。她的心安理得,就仿佛她本来就该排在他的前面一样。敢怒而不敢言。至少花了一个半小时,曹民才终于蜗移到了售票窗口。
曹民将一张百元红钞票举进窗口内,说了自己要去往之地。“身份证!”售票员大姐似乎是很费劲的提醒说。她的脸相倒也是端庄好看,只是满脸寡白的冰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瓦蓝色的铁道制服更衬托出一股子威严难犯的凛然之气。曹民没有带身份证。他的身份证都是放在他的那个有密码锁的旅行箱子里的夹层藏得好好的。没什么事一般不会随便拿出来。他用他那口不太标准且B县乡下口音比较重的土土的普通话告求说,他的身份证他是有的,只是忘记带了,能不能先让他把票给买了,待上车的时候,一定带在身上。售票员大姐赖得理他,随手拂了拂手,将他的那只举着钞票的手给拂出了窗口外,断然的喝将一声:“下一个!”她的声音犹如铁钉子一般的坚硬而锐利,隔山打牛般的穿透过曹民,传给曹民背后那个人听。曹民的背后,是一名个子高过他有好几个厘米的身材很显单瘦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相好像也算得是很有那么一两分的帅气,衣着好像也算得很是光鲜讲究,尤其是他的那个发型儿,蓬蓬勃勃而油光可鉴,那真叫做是一个时髦。听得售票大姐的话,他像得到了将令似的,当即就无比利索的按住了曹民的肩膀,往边上只那么轻轻的一扒拉,曹民便被他扒拉了开去。这叫曹民就不免有那么一点点纳闷了,他那样单单瘦瘦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出乎意料的大力气?
曹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带身份证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他有生以来还从未坐过火车,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来买火车票。他在这个繁华的都市A城里打工整整一年了,算算已经有四五次来往于A城与家乡B县之间,他都坐的是大巴车。坐大巴车其实很方便的,不论是从A城到B县,还是从B县到A城,都可以马不停蹄的一站直接到达。而坐火车的话,因为B县不通火车,所以,往,只能先坐大巴从B县到C市,然后再从C市坐火车到A城;返,也只能从A城坐火车到C市,然后再转坐大巴到B县。其实,这样停停转转的,不能不说也是很有一些不方便的。但是,正因为有生以来还从未坐过火车,所以他这一次才特别特别的想坐它一坐。哪怕是它再不方便,他也还是决定坐它一坐,好好的尝上一尝,坐火车这个鲜。
然而,买火车票还要凭身份证的。为什么买火车票非得要凭身份证呢?这又是几个意思呢?不都是要拿钱才能买的么?难道有了身份证这钱才是钱,没有了身份证这钱就不是钱了?买大巴车票他曹民就从来没有用到过身份证。他都坐车这许多回了,不是也从来就没有出过一星半点的什么问题么?都是坐车,为什么坐大巴车不用身份证,坐火车却非得用身份证不可呢?再者说,他曹民也不是没有身份证,他只是没有带在身上而已。像身份证这么重要的物件,谁会不好好的藏于比较妥当和保险之处,却有事无事都成天成天的随身而带呢?如果有事无事成天成天的带个身份证在身上,这么一张小小的塑胶硬卡片儿,它不是特容易弄脏弄折弄坏甚至弄丢吗?弄脏也就罢了,这万一要是不小心弄折弄坏弄丢了,那得有多麻烦!为什么就不能变通变通,让他先买了票,待到来坐车的时候一定别忘了将身份证随身带好?人家一大早的排这个队容易吗?
这样想着,曹民似乎就有那么一点点的想不通了。虽然,他大约也能够明白,既然制定了这些个条条框框,当然就不会是凭白无故的,当然就是自有其道理的了,但是,到底它那里又是怎么样的一个道理,其中到底又会着有怎么样玄奥的深意,又怎么可能是他这样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草民一下子所能够弄得明白的呢?或许,这种事儿,其实原本就并不需要他这样的一个人去弄个明白,他这样的一个人也不应该去弄个明白的吧?他想不想得通的,其实完全不重要。他想得通又能如何?他想不通又能如何?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若想买得火车票,现在也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乖乖的回去,老老实实拿了身份证再来排队。
停车棚里停放的自行车,比他来停车的那会儿至少已经多了一倍以上。曹民找过来找过去,却独独不见了他停放的那辆八成新的亮眼的红色永久牌自行车了。他挨个儿一辆一辆的仔细辨认过了,没有一辆是他曹民要找的那一辆。他当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辆自行车他是从老板娘唐桂芳那里借来的。昨天下午,他骑过之后,就一直没有将钥匙给退还回去。这下子,恐怕他是再也无法原封原样的将自行车给退还回去了。你可别看小它也不过是一辆普普通通的自行车而已,好像也并没有如何了不得的,但是,它的用场可大得很呢。酒楼里经常会突然需要买个应急菜什么的,离酒楼最近三叉巷菜市场才不到一里的路程,骑这个自行车比骑摩托车还要方便得多;时不时的,老板曾德胜忙不过来,去三叉巷过去还有两里地的青钱柳完小接归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唐桂芳或委托酒楼里其他的哪个人,也得用上它;还有就是,平常酒楼里其他人出去,不远不进的办点什么小事儿,也是多半离不得它的呀。真是他娘的晦气啊,这里停了这么多的自行车,为什么会独独就不见了他曹民停放的那一辆呢?那什么偷车贼,为什么单单要选中了他曹民的这辆来偷呢?而且,他刚才挨个儿一辆一辆辨认的时候,发现至少有三辆以上都是没有给上锁的,它们都能啥事儿没有,好好的神神气气的停在那儿,而他曹民的那辆,都用钢链子锁锁得牢牢实实的,却怎么就反倒不翼而飞了呢?他就纳闷了,他曹民今儿个怎么就如此的倒了血霉了呢?那什么作死的偷车贼,怎么他就偏偏要跟他曹民过不去?莫非是他跟他曹民前世有仇,今生有怨么?真他娘的郁闷得死。
在停车棚边的红梽木下,呆呆的蹲坐了将近十分钟,曹民才悻悻然的起身而去。他蹲坐在那里的时候,他是在守候吗?在他的心底里,是不是有过这样的幻想,或许小偷会突然良心发现,又将他的自行车返送了回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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