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降温的一天,小北风像经过了磨砺,迅疾中带点尖锐,从脸上一道道划过去,仿佛划开了皮肤表层,露出一个能裹住风的口袋,风便把寒冷的感觉传导给身体。气温走势不是平滑过渡,而是上蹿下跳产生巨大反差,人的体感实在难以迅即作出调整,所以这样的天还是躲起来好。
我躲进阳光房里与绿色开始亲热。
阳光房里的芹菜被一层厚厚的玻璃棚幕保护着,只接受阳光送进来的温暖,风在外面徘徊着,吼叫着,但就是没有办法钻进来,所以芹菜还是绿油油地笑着,棵棵小腰板挺得笔直。
天冷了,阳光房里的温度在夜里也不敢恭维,也只有耐寒的植物才可一笑作春温。芹菜就是这样的耐寒植物。往年腊月天,晚上室外温度低至零下三十多度,冻得这些芹菜也会完全失去风度,弯着腰,收敛了叶片的笑容,尽量把自己的身体贴近地面,缩头缩脑藏起来。但阳光醒了,来和它们打招呼,它们也很快地抖擞精神,慢慢地伸直腰身,舒展开叶片,又恢复出绿油油容光焕发的神采来。
我一直以为芹菜是一岁一枯荣的草本植物,但随着草木几度生根发芽,我对它有了全新的认识,它的生命完全颠覆了我对它的想象,它只要不是放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成僵尸,只要根没有离开土壤,它就可以年年复年年,岁岁发新芽。
最早在阳光房里种芹菜是在初秋,温度高,水气足,不用遮蔽,没几天就出苗,之后一路高歌,等室外冰天雪地之时,它已亭亭玉立,完成了生长发育,成为了冬季餐桌常客,不可少的一种菜蔬。
冬天气温低时,它也懒洋洋地不再努力,所以个头是不再长了,只是茎干腰身有些变粗,而且大有不愿起来,匍匐在地的欲望,叶片也愈发地绿得发黑。
立春节气一过,它们似乎听到号令,棵棵争先恐后地向上拔高,没几天就窜出长葶,不再水嫩,变成不被人待见的黄脸婆了。此时已经失去了观赏和食用价值,用镰刀一顿横扫,把它们清除出去。那一刻脑回沟里跑来一个精灵,告诉我留下它的根,看它在地里还能作出如何表演。
我就带着一种好奇留下了它的根。随着气温升高,室外开始播种,阳光房里不再有任何植物,我也断绝了肥水供应,让这劳累一冬的土壤休养生息一个夏季。只有芹菜根躺在地下,不声不响地呼呼大睡。
秋来了,我施了肥,浇了水。不几日,就见那些剃了头的芹菜根开始向外拱出翠嫩的有些发黄的小芽,小芽见风长,感觉忽然之间,叶片肥大,芹菜杆也比初长成的当年芹菜要粗大很多。这不是意外,却是惊喜,它们居然可以休眠再生,而且一长起来就气势如虹。
今年这芹菜已是它生命的第三个年头,根须串出去很长,偶一露头,还是白暂暂的充满活力,没有死硬烂掉的丝毫迹象。根深方能叶茂,这芹菜也依旧生机勃勃地为我继续奉献。
我出得门来迎向寒风,一个激灵之后突发奇想,人要像这芹菜就好了,老去了把一切清零,只留下一个不死的老桩,待到合适时机,再重新开始。
老桩芹菜 阳光房内小白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