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我有时候不太喜欢她。”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有时候非常非常不喜欢她。
“怎么了?”今天虽然是周四,可是阿游休息,他的工作是每周上五天班,休息两天,却不固定在周末。
“可是我们平时相处得还好,我这样算背后讲她坏话吧?”我看着阿游。
“就事论事嘛,说来我替你分担一下心情也不是不可。”阿游笑着说。
“那好,那你先听着哦,她——姑且叫她贝贝——不是个坏人,有时也会对我很好,所以你不要先入为主了,但就是有时候她做的一些事让我觉得很不开心,觉得那一定算不上是善意,觉得她对我不像我对她那样真心和坦诚,而这些时候出现的频率又不算低。”我强调了这个前提,看见坐在我对面的阿游笑着点头,这才坐直身子,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着用既不很小又不会大得使旁边的人听见的声音说下去:
“通常来说下雨的时候如果和别人打一把伞,因为照顾别人,总会不自觉地把伞往对方那一边偏吧?就算不会,也会把伞举在两个人中间,希望彼此都不要被淋湿太多吧?”
“嗯?”
“有一次下大雨她没带伞,然后我去接她,然后只有一把伞,因为她个子比较高所以她来撑伞。然后她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撑伞一样把伞撑在她自己的一边,我在伞边,像是强行挤进伞下的人。最后她几乎没湿,我湿了一半。我知道可能是她的性格就很大大咧咧没有在意到这些,或许我不应该责怪她,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啊——这场雨明明和我无关不是吗?我本来可以好好待在屋子里的。”我歪了歪嘴,喝了一口果汁,看见阿游歪着头看我,他在认真听着。
“她总是对我使用祈使句,你帮我去做,你帮我拿一下,每一次都很理所当然,很少会被感激。虽然都是很小的事,虽然帮助朋友不是为了要感激和回报,但还是忍不住会想啊,凭什么呢?如果我就是不想帮你又如何呢?但最终都还是违背本意地答应了。
“有一次我受伤,还没完全好起来,左脸有一个很难看的恶心的疤,不想让人看见来着,因为丑陋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啊。通常我都是用头发挡住,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个发型,你看刚好能挡住一大部分脸对吧。然后有一天在开会,会议开始前大家在闲聊,她突然撩起我的头发对前排转过来闲聊的人说,你看我家小鱼的脸。”说到这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没有继续说了,感觉自己已经讲完了,仿佛话就这么多,讲到这就已经完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阿游说:“我一个朋友告诉我,聊着天的人们忽然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是因为有鬼路过。”
“鬼不仅路过,还坐着和我聊天呢。”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说起阿游的职业,和鬼有关呢。
五月的一个傍晚因为心情很不好,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鬼屋。我向来是很胆小的,但人在极度失落的时候,就会想要自暴自弃,仿佛也会无所畏惧一般。去了人们口口相传的最恐怖的鬼屋。进门不久忽然一个僵尸飘到我身后,朝我吹了一口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境地,于是害怕得大哭起来。勇气这东西只怕来得快,去得也快。站在原地哭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的势头,扮演僵尸的阿游原本愣住了,这才慌了起来,用长着青灰色长指甲的没有血色的手不住地轻轻拍我的肩:“啊,别哭了小姐,别哭了……”
我和阿游就是那样认识的,后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有时候好想和她大吵一架啊,可是没什么值得吵的确切理由,而且我平时连说话都不擅长,肯定吵不赢。”
“而且吵完以后局面会很难堪。”
“对啊,不过和你说完之后就好了,其实总体上我是那种三分钟忘记烦恼的人。现在没有烦恼啦!”
九月中旬的时候我那个有时候不太喜欢的朋友贝贝因为脱单,约了我们几个朋友和她男朋友一起吃饭,后来大家提议去鬼屋。
“听说那个鬼屋超赞超恐怖的欸!”贝贝向来是个很大胆的女孩子。
“你吓大家就好了不要吓我啊,虽然知道是你,但我还是会害怕来着。”我在路上提前用短信悄悄和阿游说这件事,今天他刚好在上班。
但我最终还是不敢进去,我怕鬼屋里太黑阿游认不出我把我吓着,况且里面扮鬼的又不止他一个,其他人难保不吓我。
“贝贝和我说你们的鬼屋很烂,一点也不恐怖,为什么啊?她像是很失望很生气的样子。”后来的一天,我和阿游提起那一天大家去鬼屋的事。
阿游歪着头笑着看了我一会儿:“你不是说她很大胆很期待来着?我就让我的同事们帮我个忙,在她进去的时间里大家都待在隔间里不出来,只放点无聊的音乐,没有惊险,没有惊喜。
“你有一个朋友,你有时候很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多喜欢你;可你还有一个扮鬼的朋友,他很喜欢你嘛,所以就为你扮了一次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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