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不多,借着三秋桂子老师的这次征文,作家徐訏的这篇《鸟语》才闯入我的眼睛,撞进我的心灵。
从文笔上,《鸟语》的文字是清爽的,就像清晨时河边的树林。
故事从“我”接到一个包裹开始。包裹里是一本《金刚经》,旧制的版本。翻开来,里面有圈点的红朱。
打开的是记忆,是昔年里的人,而《金刚经》寓意的,恐怕也是内心世界吧。
看到这本经书,“我心里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忧伤与害怕。”
“我”一定是失去或者害怕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她死了”,简单平淡的三个字,却像落进水中的小小炸弹,炸开了“我”的记忆,炸出了观者的好奇。
十几年前,“我”因为严重的神经衰弱,回到外祖母家休养。
那是个江南的小村庄,旧式而古朴,在那里“我”偶遇了她:芸芊,一个独自和鸟对话的十七岁女孩。
她的脸是圆的,眼睛闪着新鲜的光,面上浮着愉悦的笑容,发出一种很好听的声音,不像鸟鸣,不像人语。
我还注意到了她皮肤的白皙,如同瓷器一般。
就是这样一个和鸟交流的女孩,眼里有光,天使一样的存在,却在邻居们眼里,不过是个“白痴”。
芸芊没有办法融入周遭的人群,也学不会学校所教的东西,大家都嘲笑她。在人的世界,她如此孤独。
不过,她没有逃离“我”,因为“我”看到了她内心的奇美与高贵,对她说:“我是一只鸟,我的心同鸟是一样的。”
读到这,我想,如果心真的是一只鸟,就可以飞离人间俗世,与芸芊做灵魂的沟通了。
果然,鸟的语言是无法用人的思维去表达的。
芸芊也是一样,她轻易懂得鸟的语言,却弄不懂尘世间的事。无论我怎样用心的教她,她始终学不会书本上的东西。
可是,芸芊看到“我”写下的诗,却十分喜爱,教她几首唐诗,“她竟非常高兴与欣喜,眼中透露无限的灵光,似乎马上就了解了那些意境。”
芸芊灵性的触角如此灵敏,一下就感受到了诗歌的意蕴与灵魂。
“我”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意识到自己与芸芊之间的爱恋,便将芸芊带出村庄,带回了上海,安置在自己的家中。
“我”的工作应酬总是很多,而芸芊不谙世事,和“我”的家人相处得并不融洽。
“我晚上回家,她总是捧着书本为我开门,她永远有一个愉快的笑容让我看,但她的眼睛所闪耀的灵光逐渐灰黯了。”
她眼里的光消失了。她就像自己养的两只鸟一般,没有自由,最多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放飞一会儿。
后来,两只鸟被母亲的猫咬死了。
读到这里,不免对芸芊的命运叹息,那死掉的,分明是芸芊的自在,芸芊的希望。
于是,“我”带芸芊离开了家,逃出了笼子,来到杭州宝觉庵。
意外的是,芸芊一进宝觉庵就一直像整天同鸟儿在一起一样,她安详,愉快,脸上是和平的微笑,眼中是神奇的光亮。
当我决心舍弃一切,和她过淡泊恬静的生活时,她拒绝了。
这里,作者再次提到芸芊的白,她如此干净,不曾受过丝毫的污染。
她的白便成了一种象征。
“我”最终独自离开,留芸芊在她觉得快乐自在的地方。
重新回到上海,上海的生活还是同过去一样,忙于是非,忙于生活,忙于应酬,忙于得失,我希望我很快的就忘去芸芊,然而她始终在我疲倦时孤独时在我心中出现,而我的生命离她的境界又是多么远呢!
“我”终究只是一个凡尘中翻滚挣扎的普通人,脱不了俗世的欲望,与芸芊渐行渐远。
叹息之余,那些鸟声似在耳边啁啾,那不是心灵的声音吗?
原来,世上哪有另一个芸芊?
芸芊从来都是你自己,那个被世俗的灰尘蒙蔽住的自己。
她干净清灵,不被尘埃污浊。
只是我们常以世俗的眼,不肯承认她,视她作“白痴”。
你看见她了吗?
也许她并没有死去,她还在心灵深处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用奇异美妙的声音,读着那本《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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