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那天,正好是雨天,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我从不相信小说里那些环境描写暗示情节发展与人物际遇的惯常表现形式会在现实中发生,认为那只是表现手法与技巧罢了。然而今日却异常不安,害怕这雨天会暗示我收到不好的消息。
离放榜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在客厅与房间之间来回踱步,惴惴不安,盯着公众号更新的信息,刷着朋友圈里大家的话语,研究教研院最新发出的一分一段表。虽然已然对过一科答案,得知并不理想,但总抱有一些希望,希望主观题多点分,希望其他科目拉我一把。毕竟,有希望总是好的。

然而希望总是喜欢搭配“破灭”一词。
省招办的短信收到了,分数很低,排名很后。立马打开招生手册,发现曾列入名单的心仪大学,或冲刺的,或稳妥的,或保底的,一律与我无缘。
立马拨通最好朋友A的电话,顿时泪如雨下。A的高考成绩亦不理想,于是我得以将所有的难过、无助、迷茫倾泻而出。我总觉得同病相怜,这些倾诉才能够被人感同身受。
好好填志愿吧,利用好自己的分数,选一个喜欢的专业,选一个合适的大学。高考失利,还是能依靠填志愿弥补一些的。我似乎又看到了一点点希望,清醒头脑,开始填报志愿。
然而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志愿填报手册上明确规定:患有下列疾病者,高校可以不予录取。而我就患有其中一种。也是这个病,让我在高考百日前无法返校,让我戴了三个月口罩,让我需要吃上9个月到一年的药。
我奔走到省招办,负责人告诉我:“一般是不录取的,退档几率很大。”
我打电话到一所高校的招生办,负责人告诉我:“很遗憾,我们很想录你,但上层规定不录取。”
我难受极了,泪眼朦胧中发微信向B学姐倾诉。她给我了安慰与建议,但在朋友圈中,她继续如往常一样,分享着她的事情。
学姐B一直是我十分信任与仰慕的人,二模崩盘、高考失利、志愿填报冲突,我都找她倾诉。因而我十分难受,认为她无法理解我的痛苦。
然而我忽又想起了二模崩盘找学姐B倾诉时她给我的一个建议:不要过多找老师倾诉考试不好的情绪。因为老师们听了太多这类型的倾诉,尤其是高考前的这段时间。他们可能已经产生疲劳感了,未必能十分耐心、有效地开导你。
我才发现我没有考虑受倾诉者,忽略了他们的——接受倾诉疲劳。
原来我向B学姐倾诉的事情,一直局限于高考,我所有的不安与痛苦,都是对于高考的反应。B学姐应该也疲劳了吧?再者,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我的难过痛苦感同身受,放弃表达他们现有的快乐,分享他们过得不错的生活呢?
录取的日子快到了,等待录取的时间里,抓住“可以不予录取”中的“可以”字样,安慰自己:我的病已经好转了,高校会视情况录取的,不会那么狠心退档,将一个考生十二年的努力否决的;十五个平行志愿中,前五个冲报的大学也是有希望被录取的,要相信,要有希望。
但是这些希望还是没有了。
深夜,教研院公布高校投档线。第二天早上一查,志愿填报中,五个冲报的大学无一达线,包括那个招生办负责人告诉我“入档希望较大”的大学,也无缘就读。
我关上房门,关掉灯,一个人在黑暗中大哭。而这一次,我没有找任何人倾诉。
班主任大概已经在放松自己,舒缓高三这一年里,作为班主任的压力;
朋友A昨天已经在综合评价中被省内985大学录取;
学姐B应该在准备模拟法庭,享受法学专业带来的乐趣与经验;
朋友C高考顺利,已经在提前批中被名校录取;
朋友D正与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旅行游玩;
我已经向他们倾诉太多次,也为难他们太多次。高三百日里,他们紧张忙碌,却还要想着怎么安慰我鼓励我,替我送资料,传课件;而现在,他们有好消息,过得快乐,我又怎么能再度为难他们,破坏他们的好心情呢?
我曾经在有好消息时,担心分享给他人,会正值他人的低落难过期;而现在,我揣着一个个坏消息,却也不敢说出来。独自享受快乐也不错,但独自消化悲伤,我又能不能做到呢?
我明白自己必须慢慢做到。尽管我的这些老师朋友,他们关心我,他们也许不在意我的倾诉会影响他们,或许他们根本不会那么容易受影响,他们希望我能坦露心声,以免我郁结于心。但是,未免再看到我信任在意的人产生受倾诉疲劳,未免我胡思乱想,以致认为他们不能感同身受,产生对他们的怀疑,还是沉默吧。就像村上春树说的: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我想,独自消化悲伤,可能更容易让人强大与成长吧。不要依赖,不要让人感觉你脆弱。尽管还是有着一颗玻璃心,但在慢慢地伪装坚强独立的过程中,大概也能慢慢地、一点点地向坚强独立迈进吧。
而我亲爱的朋友们:
祝你有好消息,换我不为难你;
祝我能不倾诉,换我能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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