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阴雨,气温渐次走低,今日一早开门,斜风又裹着细雨迎面扑来。
此时的“斜风细雨”,自然与春日温润的“斜风细雨”不同。那细如牛毛的雨落在身上不是软的柔的,而是硬的凉的,每一丝都有每一丝的力道,带着秋意日甚一日的萧瑟,沁入肌肤,凉意也便直嗖嗖地钻入心底。
树桠间原本密不透风的阔叶,青实的叶脉逐渐轻黄,叶边萎缩卷曲,一夜秋风,便飘离零落,是洒脱地随风而去化作来年的春泥,还是兜兜转转坚持矢志守护老树的从容?
是了,一年又过去了大半时日,从春暖花香到夏绿欣荣,不知不觉间,空气中有了丝丝“寒”意——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带“寒”字的节气寒露到了。
“寒”字甲骨文缺失,金文的意象是屋里结了冰,一个人躺在草堆上仍冷得瑟瑟发抖,形容极冷。古人认为“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寒露,意味露珠的具象将达至寒凉极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即:寒露时节,天气渐渐转寒,寒气生而晨露冷,晨露被冻得快要凝结成霜了。
此时节,北半球阳光照射角度明显倾斜,地面接收的阳光热量日渐减少,白天秋高气爽,夜晚冷若冰霜。寒露的到来,也为冬之将至铺开了序章。
古人依据对大自然的观察,将寒露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
鸿雁在白露节气开始南飞,到了寒露,最后一批继续上路;深秋天寒,雀鸟都不见了,海边却出现很多蛤蜊,贝壳的条纹及颜色与雀鸟很相似,古人以为是雀鸟所变;此时多数花木凋落,独有菊花灿烂绽放,璀璨黄华正应了晚秋之时。
菊香,就这样登上了时节的舞台。白露凝霜,正是山寒水瘦的时节。然而,郊外山野,甚至房前屋后,却有秋菊烂漫开放,毫不吝啬地吐露着芬芳,在一片萧索凛冽中,缤纷热烈。看着纷纷攘攘,花团锦簇的秋光,心境也随之灿烂。
幼时跟着外婆住在乡野,每当寒露过后,四野逐渐萧条,到得霜降前后,大地萧索更甚,清晨起床总能见到原野一片白茫茫的寒霜。
就在这西风日紧一日的时候,先是一朵两朵三朵,后来便是一丛丛一片片,田埂下,草垛间,那黄的、白的、粉色的野菊,迎风而立,颤颤巍巍又傲然不倒,将深色的秋点缀得五彩绚丽,如将晚的云霞,若璀璨的织锦。那一抹鲜艳和倔强,历经时光洗涤,依然让我记忆深刻。
后来,读到李清照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曹植的“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李白的“携壶酌流霞,搴菊泛寒荣”,恍恍惚惚感觉到,菊已经不仅仅是那朵绽开的花,这种“此花开尽更无花”的独特植物,把“寒风扫高木”的时光、蜂蝶难至的清秋,烂漫成了自己独有的时光。
一年复一年,菊花就这样开在很多人的梦里,开在飞鸟安详、万物成熟的秋之发梢。流逝的时光里,浸透着上善若水的旋律,尽管逝者如斯,也抹不去清芬如菊的记忆。无论霁月风光,抑或聚散悲欢,总掩不住张张或嗔或痴或执着的脸,在回味中依然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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