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吉刺锦容带我走到了一个安静且偏僻的地方,他看了看周围,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开口道:“朱小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要事想告。”
“是什么事?”
“我想去一趟杭州,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趁此逃跑的,再说,朱府还在成都,我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我想,大概一个月就会回来”
锦容沉思片刻,道:“我已经把你的事情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送信到大都了,飞鸽那边已经收到了回信,你的提议陛下很感兴趣,还有,陛下要你跟我去一趟大都,这件事情非常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细节还是面谈比较好。”
我点点头,心里想道:“终究是要面对的”,于是笑对他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那不如咱们就一起出发吧,我要先去趟杭州,然后一起去大都。弘吉刺公子,您也知道,英王府旧地就在杭州,它跟前朝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一定要去一趟,还望您理解。”锦容沉思片刻,回道:“可以,不过朱小姐,有句话锦容不得不说,大都这一去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你可想好了?”
我坦然笑道:“我现在已经是无路可走了,弘吉刺公子,自从在益善堂里对你坦白的那日,我就已经想好这一切了。我与你,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有自己努力要保护的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我知道您是个为人处世坦荡的君子,所以梦蝶敢向您坦白一切,我这也就等于向您投诚了,因为同庆园遇刺之后,我也没得选了,倘若你们和程氏兄弟联起手了,我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既然如此,梦蝶就只能破釜沉舟了。”锦容叹道:“话虽这样说,可是蝼蚁尚且偷生,大都这一去,你我都能想到恐怕是凶多吉少,朱老爷他们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护你到今日,你就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不测,那他们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心血不就白费了?”我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继续苟且偷生,他们并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再继续为我牺牲下去了。相反,是我这一去,就当是报答他们这些年的恩情了。”
锦容点点头,我们又约定了后天一大早就一起出发去杭州,辰时在城门口汇合。
我没有告诉朱保我要去大都的事,只是说了去杭州后可能会呆上一段时间,朱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反复叮嘱我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另外一切当心,我一一答应。
到了要走那天,我和南迦起了个大早,在上马车之前,我们又回头看了一眼朱府大门,这一去,此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我刚出生就告别了亲生父母,去年这个时候又告别了师父师叔们,现在,又一次要告别我这个爹爹,又要在外面飘飘荡荡了,鸢儿鸢儿,鸢就是风筝,飞在天上的风筝。
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我刚转过头,准备上马车时,只听一声“鸢儿”,我忙转过头来,一看果然是朱保,如今虽早已入春可清早却仍然十分寒冷,朱保就这样站在门口,显得那样凄凉孤单,我往回走去,待快到朱保面前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磕下一个头,然后抬起头来对他道:“感谢爹爹一年多来的抚养和教导,女儿这就走了,还请爹爹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你也一路顺风。”朱保含着眼泪扶我起来,我们两个此刻相对无言,明明眼睛里都含着泪,却要努力地要向对方笑,结果是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眼看着时辰就不早了,我们只得告别而去,我坐在马车里一直望着朱府离去,我看到朱保一直站在门口也望着我们这里,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我们的马车。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眼看着快要到城门口了。我从马车看向外面,果然锦容和岱钦已经等在城门口了,等到走近一看我才发现,除他们两个人带的数名随从外,白仓也骑马在队伍里,我诧异片刻,随即想到蒙人一向民风开放,女子骑马出行也是寻常不过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马车走到城门口时,我叫车夫停了下来,带着南迦走下马车,跟他们打个招呼,“弘吉刺公子,阿勒坦公子,阿勒坦小姐”我向他们一一行礼,他们也一一回礼,我们正准备上马车时,岱钦突然高声对南迦道:“南迦姑娘,如今正是大好春光,坐马车有什么意思?骑马才有趣呢!”
今日南迦一身鹅黄春装,长发披在身后,头戴一对白玉簪, 我特地给她选了一对金黄色的玳瑁耳环,显得她整个人熠熠生光。南迦说是我的丫鬟,可是她的吃穿用度等我都是按照我自己的规格给她来的,我们看似是主仆关系,实际上却是姐妹一般。
岱钦这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南迦身上来,白仓忍不住开口道:“南迦姑娘今日甚是好看,就像我家池塘边盛放的迎春花那般灿烂。”南迦不好意思地对白仓笑道:“白仓小姐过誉了。”
岱钦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大庭广众之下向南迦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惹来他们带来的那些随从们一阵轻薄的笑,南迦毕竟是个姑娘脸皮薄,但是此刻又不便翻脸,只恨恨地朝岱钦那里瞪了一眼,白仓见她哥哥又来欺负人家女孩子,气的骑马过来面对面地骂她哥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想引起南迦的注意而已,但每每总是用力过度反惹怒我们南迦。哎!岱钦公子啊,你追求南迦之路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矣!我摇头暗笑,眼见到锦容一脸无奈好笑像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岱钦时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锦容的眼神忽然跟我正对上,此刻看来就像是我眉开眼笑地看着他,锦容忽然转过脸去,我愣了一下,随即就拉着南迦又上了马车。
马车里我试探着问南迦道:“南迦,你觉得阿勒坦岱钦公子如何?”
“啊?”南迦显然没有明白我问话的意思,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认真思考道:“这个人倒是不坏,为人嘛,轻佻随意了些,但是做事倒也十分靠得住,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同伴。只是我们毕竟是站在不同的阵营,到底还是敌人。”
“没啦?”我继续追问道。
“还有什么?”南迦瞪大了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我张开口,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对她道:“你真是个孩子,益善堂之后你没有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吗?”南迦奇怪地眨了眨眼,递给我一个疑问的眼神,我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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