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干燥粗砺的山⻛拍在脸颊,山林间只有我和赵酗,这是常态了。
我们仨是被天道丢弃在这儿的,这片遗迹,唤作生命的废墟。这里只有山、林和⻛。刚到这的年岁,不过将将成年,缑思远调侃我像那座大山,坚毅沉稳;我则笑他像⻛,自在的快要现形,来无影去无踪的;那时,赵酗只站在我身后沉默不语。我想,大概天道还是更要眷顾⻛多一点——我在缑思远消失了九天带回一堆必需品和烟酒时的念头。
我们都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是说我和赵酗的行动自由严重限制的情况下。繁育是被刻在我们⻣子里划定要做的事。所幸,我很喜爱缑思远。况且,赵酗是适合照顾我的,他也不是个善妒的人。
他们在某一狂⻛大作的日子,提出了其一与我结合成伴侣的请求。那时我心里已不移的选择好缑思远了,可是我承认我沉默的半晌脸上的挂的静谧笑容是很诡异。因为我在想能不能不关我的事儿,让这俩大老爷们儿造腾。“缑思 远。”我压根儿没去看赵酗,我也知道他面上不会有任何不妥。
时日久了,我渐渐也发现兹要缑思远不在废墟的时候,漫天⻛沙尤为猖狂些。于是啊,我和赵酗就在山林里躲了三年有余,那也是缑思远去日最⻓的一次。我几乎知道他在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了,大抵是灯红酒绿。他回来时,我们,都奔三了。
他回来那日,⻛沙向远方卷去。我坐在林边望,我没有望到每每令我心动不已的焕发出鲜活生命力的少年,我望到山林已经渐渐变得稀薄,除了我仍待的那一片,几乎已看不出山林曾存在的繁华。我想起⻛起⻛停,带走的是沙,山的本体上唯一拥有的沙。只是我迟迟才想明白山林存在的意义,是⻛强迫林在此护着山。
我还是热爱他的,我带他到最后的那片林,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对林的伤害。 我说“这将是我们的定所。”我认不出那张脸上冷漠的神情,但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好啊,随便。”
原来我口中的我们,只剩下了我。赵酗还是沉默地站在我身后,我有多久没听到他讲话,我也数不清。但朝夕相处,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靠以前的烟酒过活,我知道他日渐颓靡,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极大的反感。
“为了保证朵拉的生活质量,我建议我们不要过分信任这最后一片山林,它很有可能过不了多久也要消失。思远......”在我的记忆里,进入废墟前,赵酗也 从不这样称呼他,我竟然从这句称呼中听出了一些哀求之意。“思远,帮帮她吧。我们中,只有你能出去。”我其实想要拉住赵酗,可我实在也想看到缑思远的反应。
他不在这儿,我能知道,他的眼神聚焦在别处。“我会和他好好规划的。”我叫赵酗安心。
当晚,我叫缑思远留下。我也不知为何,叫伴侣留下会像是恳求自己的久不归家的儿女照料重病的自己?总之他有愧,无法拒绝我。“不要骗我,你这些年是如何出去的?”我不想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了,也许我知道了只会嫌脏。
“我不会骗你”我还以为我喜爱的那个人回来了“但我也不会告诉你。”好吧, 他其实早就不属于这里了,回来一具躯壳又能怎样。
晚上我和他躺在一起,在他身旁⻛总轻柔。我知道伴侣不是爱人,同床异梦很正常,可他浪荡三年该是也累了,不然怎么会在梦里把答案告诉我。
“只要我意念一动,天道便放我出去。”苦笑,只得苦笑。 天道啊,几分不公,便夺走了两颗将要紧贴的心。 当阳光溢进我的眼睛,我缓缓坐起来,才发现山林真的不留痕迹的消逝,他又走了,离开废墟。⻛很大,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刺得我眼泪续满眼眶。
我发了疯一样往赵酗总待的东面跑,我心里总不安。
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自然也没有林。赵酗的躯壳在地面上,晒着太阳,像是举行一场给天道的祭祀。我的心里也渐渐感到空虚,四肢无力。
⻛中是沙,沙丘都破坏的不成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伴着赵酗的躯壳快要跌倒在地时,一阵清⻛将我扶起。
他回来了,在我将死前。
天道,你叫我如何不去怨他。
“朵拉,我失恋了。”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眼泪多讽刺,他的依偎多冰冷,我全然感受不到了。
“不怕,我还在,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我是谁?我听不到我从前的声音。 “对了,他死了,你要葬了还是丢了?都随你。”赵酗,你要死得其所。
他盯着我的脸,我们一样陌生。但我们终于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山和⻛。
他已经三年没有出去过了,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他朝我下跪,将一枚银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我垂着眼,撸下戒指,这枚戒指不属于我,他属于三年前让缑思远痛哭流涕的一个女孩子。
“思远,在他求你给我一个稳定的生活时,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稳定生活的女主人将会是我?”他不会撒谎的,这一点我倒是很了解。
“当时,不是。可是现在真的是你,我已经做好准备与你共度余生。”我能看到他的眼聚焦在我身上,虽然那般深情只会让我回想起我将死之时扑进我怀里哭诉废墟外的女人不要他的缑思远。
“好。你一直如此坦诚,我也要向你坦白。”我的语气可能吓到他了。他居然要先坦白。“朵拉,你之前问过我,我如何来去自由。现在我要告知你。”
“只需要意念一动,天道便会放你\我出去。”我们两个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一个厚重一个清澈,但一样的坦诚。天作之合吧。天道,你说呢?
“你......”他很是疑惑。
“你那晚在梦中说的。”我也足够耐心了。 我看到空中久违的要刮起⻛,卷起沙。 不过这次我并不在意了“缑思远,天道是公平的。” 我意念一动,像前些年缑思远无数次做的那样。我眼前是刺眼的白光,废墟于我来说再也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有只手捂住我的眼睛,谨防那束光刺伤我。 “赵酗”“我在”
山林都不⻅了,但也再也不会被撼动。漫天只剩下⻛,分不清是否是哭泣声。生命的废墟,留下的永远是过盛的生命。自愿成为被约束的文明者,好过作来去自由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