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问你,你会以什么识人?声音?仪态?亦或穿着举止?如果你反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告诉你,或许以上这些都曾是我辨别观察一个人的方式,曾国藩的“冰鉴”中就隐含着识人的法则,所谓观其容貌气色声音也是直观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最近出行很多,在不同的国家游历,留恋在风土人情之中的同时,我也意外地发觉,也许一个人身上很多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时间改变,通过阅历沉淀,也许某一天,当你盯着他们的眼睛也无法确认他们来自哪里,经历了什么,里面到底藏的东西更是无从寻踪,而有一样东西却轻易出卖了他们,这就是对食物的喜好。人总是根据自己的好恶去选择食物,哪怕再高明的伪装者,也不愿意轻易出卖自己的胃。这喜好往往与自己的性格和本质十分接近,所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和食物的关系也是密切不可分离的。
其几天我就坐在巴厘岛游客必去的一家有名的“烤乳猪”的店,极其困难地咽下那份印度尼西亚风情猪肉饭。是的,巴厘岛的第二天,我们就尝了当地的特色,猪肉饭和蔵鸭餐,都是腌制油炸,混着咖喱汤,还有一些腊肠的碎末,混着切碎的蔬菜,就这么一股脑端了上来,盘中还有几个牛肉串串,混着甜辣咖喱酱。游玩了一天已经腹中空空的我们,居然也迟疑面面相觑,才开始下筷。几位阿姨几乎没有动咖喱牛肉串,皱着眉头摆在一边,我倒是欢欢喜喜全部接手,这么多年在外面,这口味还真的是,吃得了山珍海味,也接受得了下里巴人,只不过油炸的猪皮实在难以下咽。于是我转过头,与同游的妈妈还有朋友随便说起,你们看,食物的烹饪和当地人民生活状态是密不可分的。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便接着说起自己的心得。怎么说呢,日本人也喜欢油炸食品,最大的代表就是天妇罗(tempura),口味却很清淡,即使是及其不喜油炸食物的我,也觉得大部分天妇罗烹饪地恰到好处,金黄不腻,少量是可以接受。我看着盘子里的快要变成焦黄色的印尼炸猪皮,觉得两个字,不精。油腻,不精致,在这里,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工夫去把时间花在研究食物上,食物多的还是为了有力气做活,快速而粗糙地完成一顿饱食,接着就要去劳动了。久而久之,即使生活条件逐渐变好,经济慢慢发展起来,旅游业如此发达的今天,巴厘岛这座蜜月海岛的居民,却也无法从改变那种味觉习惯。就好比中国西北部热爱面食,追溯到古代农业,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除了小麦,别的资源极其匮乏,所以当地人可以把面食做成各种花样,所以即使发展到不缺别的食材的今天,喜好面食这个特点,依然无法动摇。
当然,吃不惯印尼食物并没有贬低普通食材的意思,其实印尼的食材并不差,占得了环海的地理优势,又是热带,也有很多丰富的资源,只是某些原因,导致了制作的工艺习惯并不经典。暂不说最精致的港式茶点,就举一个例子,最朴素的食物之一,馒头。记得上海有一家极好的馒头铺子,小巷子中,嗜好馒头的人们会因为一笼水气弥漫热气腾腾的馒头,早早地在巷口排长队。朴素的,散发着乡野香气的传统馒头,有纯纯的麦香,让人欲罢不能。所以,精致和经典的食物,与工艺和心思密不可分,这不也正好体现了一方水土养育的一方人们对质朴食材的尊重,为了做一顿好饭的美好心思。当地的导游是印尼第三代移民,家住在苏门答腊岛,我闲聊的时候问他,你现在吃得惯这里的食物么?他笑着回答,我们还是会吃华人餐啦,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只做中餐给我们吃。然后眯着眼睛望了远方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在脑中回味中国的味道。
记得不止一次因为南北差异,人们热烈讨论起甜粽子和咸粽子,葱花豆脑还是甜豆花,饺子或者馄钝这些饮食话题。作为一个不南不北,成长在皖东,长江以南,又在西方住了很多年的人来说,对米面已经不强求,喜欢千里香小馄钝的细腻,也能把一碗清真兰州拉面吃得津津有味,山东的煎饼果子,山西的羊肉泡馍,但是归根到底,还是极爱黄鳝,昂刺鱼这些江鲜,也经常会想念凤爪之类的小吃,因为我吃着他们长大,刻在了童年和岁月里。所以,每次新朋友一起吃饭,他们看着我对着菜单上的鱼呀虾呀眼睛亮亮的时候,便会打趣我说,敢情姑娘一定是江边长大的吧,然而看我口味并不甜,便又纳闷起来,思寻着应该不是沪苏浙。我收敛起目光,嘻嘻哈哈地打趣道,我来自山川湖海。
嗯,所以说嘛,以食物识人,只要你细细观察一个人的饮食喜好,百密而无一疏。即使实在是个什么都不挑的人,也能从最微小的喜好里看出些端倪。
古人也云,食,色,性也。
我们这里就暂且忽略那个“色”吧,
食识,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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