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水河往事

    隽水城区两河四岸日以继夜地修缮、沿河采砂厂持续不断地治理，这几年对于环境的改变和改善确实很大。谁也想不到，隽水河堤从城区一直到上游磨桥、大坪坳村，到隽水河形成河段的源头，河岸都砌起了齐整的混凝土中空预制构件。且不说夸张的视觉效果，单就这项浩大的工程本身就让人惊叹。我没能唱赞歌，是因为陪我一起长大的隽水河早已深深刻在心里，她原本树影婆娑、银沙闪烁的动人姿态，是永远无法模仿和抹去，也是永远无法恢复的。 

        回过头来再看两年前有关隽河的一首诗和十年前的一篇散漫的文字，彼有些感触。在隽水河边长大的我的老友们都能理解和体会。

隽水河，网络图片

      今年十一长假在大冶汀步咖啡花园店，我惊讶地发现高才同学新开的烧肉馆，起了个眼熟的名字叫君子有酒。这个词起初出现在诗经里面，也曾被我用在有关隽河的诗中，有趣。

汀步咖啡花园店•君子有酒烧肉馆，旭东摄影

隽水河往事 引子

    今夜隽水河水依旧流淌。踏上撒着月色而变成慎密的白色沙滩，脚印依旧留在隽水河的裙裾上。夜深的时候，水面上会总飘起一阵阵飘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这时候我又想起关于隽水河的往事来。

一、缘起

生长在隽水河边，自然有不少关于隽水河的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最多便是钓鱼的趣事了。我的垂钓生涯，最初的兴趣就来自于隽水河。那时还在念初中，每年的暑假，中午是不用睡觉的。扛上一根竹竿，拎上一只红桶，挖一小盒蚯蚓，就开始出发了。

隽水河边长大的老友们一定记得，从新桥往上走，两岸便是连绵不绝、郁郁葱葱的桑树，结着密密麻麻的红得发紫的桑葚，酸酸甜甜的，除了有些涩。还有一种粗大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夏天结的是一串串如菱角般的果实，那是不能用来解馋的，不过奇形怪状的模样总会让年少的我想起《西游记》里的奇花异果来，偶尔一两颗掉进岸边的河水里，会惊起一两只馋嘴的翘嘴白鱼，迅速地向掉进水中的异物冲将过来，用鱼嘴顶两下，发现上当了，又急速掉头游进了深水里，激起一片涟漪。

沿着新桥基督教堂方向往上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用来抽水灌溉农田的机站。沿河边的两栋机房中间的那块空地，便是我的根据地了。空地旁边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张牙舞爪地伸开树杈，挡住了正午的阳光。在那下面钓鱼，即使中午最热的时候，也不会感到特别炎热，舒服极了。

那时候隽水河水还没受到污染的侵袭，也还没有人会使电打鱼机捕鱼，所以河中水生物种十分丰富。若亲身体会，你会发现这便是隽水河垂钓的最大的妙处了。你永远不知道钓上来的下一条鱼是什么鱼。鲫鱼？鲤鱼？或是沙鳅、黄颡，翘嘴白鱼，所以一个下午的垂钓都充满了期待。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钓上甲鱼了。那时候刚流行吃甲鱼，又没有像现在市场上大规模人工饲养的饲料甲鱼，洛阳纸贵，甲鱼的价格是令人望尘莫及的，能钓上甲鱼，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那一次我刚钓上了一只小鲫鱼，重新在钓钩上弄好蚯蚓，又把它放到刚刚钓上鲫鱼的回水湾里。哪知刚刚放好，浮漂就开始动了，几乎跟上一条鲫鱼上钩时的情形是一样的。浮漂沉下去了，我漫不经心地提起钓竿，钓钩上却空空如也。正纳闷，忽然听得咕咚一声，什么东西掉进了我身旁的红桶里。我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甲鱼，只有手表盘大小，肚皮还是橘红色的。把头伸得老长，四肢拼命地在水面上划动着，心里一阵狂喜。拿回家中以后，特意将老家后院里的一口大水缸放了大半缸水，养在里面，还在水面上放了一些浮萍。把玩了好久，小甲鱼后来终究死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养甲鱼是不能有太多水的，潮湿的生存环境足矣，水太多反而让甲鱼受累，因为甲鱼也是用肺呼吸的。不过那个暑假运气不错。后来又陆陆续续地钓上来几只甲鱼，虽然最大的只有二两多，也能让朋友们艳羡不已了。

二、夜钓黄颡

在几个网络论坛里，我起了夜钓黄颡（同桑）这个昵称。有人不解。其实这只是个人兴趣使然。

黄颡鱼在隽水河中有两种。虽然都是类似鲶鱼的无鳞鱼，一种是土生土长的黄颡鱼，尾巴不分叉，瘦长瘦长的，我钓上来的最重的还不到三两。另一种叫瓦氏黄颡鱼，尾巴分叉，短而粗壮，一般钓上来鲜有小鱼，都是十分肥硕的。黄颡鱼有个十分明显的特征，就是身上有三根利刺。分别在背鳍、和身体两侧。没有经验的人贸然去抓它，不小心碰到它身上的刺是很危险的，巨痛且胀，不过没什么毒，一会儿就好了。黄颡钓得多了，我在摘鱼的时候是很有经验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分别卡在黄颡的头部，它就动弹不得，身上防身的利器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自从父亲给我带来那根白色的铝合金海竿，我就迷上了夜钓。在通城，最早夜钓黄颡的可能就是我了。每年立夏以后，夜钓黄颡对我来说是令人欲罢不能的活动。夜钓的妙处在于没有白天阳光的炎热和嘈杂，十分惬意。海竿头上装上闪着绿色荧光的夜光漂，钓鱼变成一件十分轻松而有趣的事情了。

数年前，天堂有泪风尘仆仆地从鄂州赶来。多年旧友，第一件事情便是一起去夜钓。那晚我们选择的地方是隽水河在城区的下游，快到铁柱港的一个大河湾里。他从前钓鱼的风格总是毛手毛脚的，不是线断就是竿折。可是那晚运气却特别地好，一竿甩下河去便钓上一条胖乎乎的鲶鱼，高兴地向我吹嘘。那晚的鱼汛很不错，钓到快十二点了，渔获颇丰，几乎钓了半桶。我约他回家，他却不肯，硬是钓了一个通宵，直到早上才回家仰头大睡起来。

后记

昨晚和自恋舞男、糊涂虫一起驱车赶往崇阳沙坪附近的挖沙场钓黄颡，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夜已经很深了。月亮依旧，坐在绿草葱葱的隽水河边，自恋舞男拿出吉他弹奏起写给旧女友的情歌，悠扬的琴声伴着他极富磁性和深情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动人。放下心绪用心听来，一霎间竟有不知喜忧、天人合一的感觉。

隆起的胸衣下/两只面包香喷喷/我和我的孩子/世世代代的养分。

周国平的诗句，用在这里似乎能表达我对隽水河的爱慕之情。这个城市每天都产生新的故事，唯有隽水河依旧静静地流淌、像是沉默的思想者、又像是博爱的神。

隽水河

一

一个发源于高峰岭泉眼

横卧在幕阜山腹地的裸女

亿万年自由自在地舒展

修长的身体

起初有了人类的痕迹

他们击壤而歌日落而息

他们学会生火和渔猎

他们学会耕种和织巾

他们偶然在隽水河边相遇

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新的生命

二

遥远的某个初夏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产后抑郁的隽水河

裹挟着腥黄的泥沙和发白的砾石

毫无顾忌地冲刷着河岸

袭击了岸边随意生长的

挂满蛛网的粗壮的枫林

呑进河底 顺带念了一个

寂寞千年的咒语

三

鱼丽于罶 君子有酒

自从学会结网

沿岸子民真正尝到了

这块荒蛮封地

生存的乐趣

春潮降临

有巨大的鳡鱼留连嬉戏

乌青的背鳍划开浅滩的水面

沿岸子民呼声鼎沸 声东击西

在它完成最后一个优雅的转身

被锋利的鱼叉突袭

由此 一个节日的产生

并不荒谬

四

青山依旧 隽水长流

鲁莽渔夫顺流而下

寻找能够停留的

每一个渡口

两岸猿声鹳鸣不住

在亲眼目睹大江汹涌之后

开始怀念隽水河无限温柔

跌跌撞撞 历尽艰苦

在十月阳光正温暖的

一个下午

发现武昌府

五

当钢筋水泥开始泛滥

当河砂成为炙手可热的商品

一场权力的游戏悄然开启

棍棒和拳头的对弈

成为对隽水沙滩割据的

唯一规定

挖掘机和工程车日夜兼程呼风唤雨

有谁怜惜隽水河呜咽悲悯

有谁看见隽水河满目疮痍

六

幸运的是

我曾见过隽水河滩

如何美丽

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

我和一个少女打着赤脚

走过白色绵密的沙滩

留下两行清晰的脚印

夜凉如水 月影轻移

而隽水日夜放歌

奔腾依旧

我的孩子们

你们未曾见过

但是请一定知道

隽水河曾经

如何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