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陆(回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想我大概是不会回去的。
法国的生活就物质层面来说比国内要好上很多,这里没有雾霾,少有污染,没有拥挤的人群,也鲜有劣质的食品。
但是,作为外邦人,欧洲人在心底还是会或多或少看轻中国人。
早些年法国电视台有《北京快车》的节目,曾经引起在法国留学学生的强烈不满,有的甚至披露其傲慢、自私,而反过来法国人往往嘲笑中国人愚蠢、无礼。这样的口舌之争自我来法国了也没有停歇过,这样的新闻如同“月经新闻”一般每个月来那么一两个,热度不高,却往往占据着新闻版面的某一角。
听到新闻的时候我正在切菜准备做饭,电视机里传来女主播斥责的声音,在法国人眼里,打架斗殴这样的字眼与他们无关。
打开微信,为数不多的好友朋友圈上全是转发这桩新闻的动态,要求中国驻法大使馆维护华人权益。我原以为这件事就跟之前的很多次一样,过几天就过去了,可谁知,我心中的波澜不惊,外面早已是波涛汹涌。
那天晚上我上完网洗漱完就睡觉了,就像无数个普通的夜晚一样。睡到半夜,朦胧中听到楼梯上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开始没在意,晚归的人天天有,也许今夜只是喝多了酒。但是没过一会,声音越来越大,还有吵闹的迹象。这么多年在外飘荡,睡觉的地方换了很多,心底总是不安稳,一有风吹草动很容易醒来。此刻我已然没有了睡意,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我想开门去看,刚披上外套往门口走,大门就被拍响了,“砰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个不停,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如果我不去开门,外面的人会不会把门砸了破门而入。我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以前就算住宿条件再糟糕,可是和谐社会,左邻右舍大家都熟悉,半夜陌生人敲门是万不会发生的。
我紧张地想把灯关了,外面的人想到里面没人应该就会走了吧,我想。哆嗦着走到开关边上,我又想开灯又关灯,很容易引起注意,倒不如什么也不做。这么想着,我走到床边,一把蒙上被子,“我听不到我听不到”,我自我麻痹。等了一会,掀开被子,一片寂静,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
一边安慰自己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一边又担心敲门声下一刻又会响起,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步步挪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面的情况。没人!我长嘘一口气。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生怕敲门声再度响起,再也没有了睡意。眼睁睁地看着天从深黑一点点变亮,直到太阳光驱散我房间狭小的空间,我才任由窗帘打开,沉沉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趁着这会外面正热闹,我简单地收拾了换洗的衣物后就直奔就近的酒店,并联系房东退房。
是的,我要回国!
也许新闻上某个不起眼的报道是所有人眼中的“不起眼”,只有你自己知道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再“不起眼”,也是“惊心动魄”。
我不能确定这件事是否跟新闻上的事情相关,但是我却是一天也不敢住下去了。在这小区附近,我没有中国朋友,没有同事,哪天真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我不奢求大富大贵,但希望平安一世,我不会济世救人,却乐观热爱生命,这样的事,借我十个胆子都不敢重来一遍了。我还有大把的钱没挣,大把的美食没有品尝,大把的帅哥没有看,我还没有最终问问沈慕远为何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是的,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我扔掉了很多东西,剩下的我快递到上海给冉盈盈,让她代为保管。
冉盈盈听说我要回国,并且会留在上海后很兴奋。
“你总算知道回来了,不过不算晚,等我的孩子出生了,认你做干妈。”
“还有心情认干儿子呢!我都快被吓死了,等我回去了,你请客给我好好压压惊。”在冉盈盈那里,最好的“惩罚”便是请客吃饭。
“怎么了?法国要末日了?”
我把那天惊心动魄的经历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她。
“回来吧回来吧,资本主义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总有一天会有排异反应的。还是社会主义好,咱这可是和谐社会!”
我就在惊乱中匆忙回了国,飞机起飞时划出完美的弧度。
匆匆来,匆匆去,结伴来,孤身回。四年一晃而过,心似变又却似未变。
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是好是坏,有些人错过了能不能找回来,有些机会得到了能不能一直抓住,我只能前行。
Welcome back, China!我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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