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病情
第二天是周末,由于放假的缘故,需要补一天放假前周五的课。周五上午只有两节综英课,由于综英的学分是其他专业课的三倍,所以别的专业课不需要期中考试,而综英需要。五一以后马上就是期中考试了,沈慕远让我们自己看书,没有再上课。
前一节课的时候课堂很安静,只有偶尔同学问问题的声音。快下课的时候,右下腹部传来阵阵隐痛,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过了一会,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前一阵子姚晨和凌潇肃离婚了,网上铺天盖地是他们的消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永远有那么多人蠢蠢欲动,想要窥探别人的隐私,而明星,则是他们的头号目标。此时有个同学在问沈慕远“over the shadow of”这个词组的用法,他索性站在讲台上讲: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你们就知道这个词组的用法了,when people talked about Lin Xiaosu,
they always say, Yao Cheng is his wife, but when people talked about Yao Cheng,
nobody will say, she is Lin Xiaosu’s wife, he lived over the shadow of Yao
Cheng.”
可以明显地发现,此时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有人窃笑,上课还能听到八卦,还有好事地大声讲“沈老师,原来你也看八卦。”
但是,除了我。
右下腹部的阵痛越来越明显,一开始是时重时轻,现在是一直都很重的那种痛,我趴在桌子上,开始直冒冷汗。我能听到旁边有人在笑,可是,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指节敲打桌面的声音。
“睡着了?”然后是那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讲八卦也能睡着!”
本来我还想挣扎着起来,听到这一句,我是彻底不想解释了。
许是觉得太久没能“叫醒”我,他觉得此人太过嚣张,“顾一念,你怎么回事,上课呢?”
“沈老师,她好像不舒服,都是汗。”冉盈盈逃课了,今天坐我边上的是寝室的另一个女孩,成洁。
“还好吗?要不我陪你去寝室休息吧。”成洁问我。
我一直觉得是在北戴河吃多了凉性的海鲜,觉得应该没什么事,艰难地抬起头,“好。”我点头。
成洁替我请了假,率先走向门口等着我。我拿上课本,起身离开座位,起身的那一刻,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带着模糊的叠影,放下课本,我把双手撑在双膝,什么都看不见了!
然后我感觉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
“去医院!”坚定有力的三个字是我最后能听到的三个字。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沈慕远在开车,成洁坐在我的旁边。
“醒了?”成洁率先问我。
“嗯,谢谢你。”成洁是那种自带光芒的学生,学习好,人长得漂亮,人缘好,而且据说她父母是外交官,家境也好。我平时跟她虽然在一个寝室,但她不常在寝室住,也只是点头之交。此刻她能抛下课堂陪我去医院,我是真心感谢她。
“感觉好点了吗?”红灯的间隙,沈慕远转过头来问我。
“我感觉没什么事了老师,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要不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就去检查一下。”
我不再反驳,因为右下腹的隐隐阵痛还在。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平常连普通的感冒都很少,我甚至都不记得上一次进医院是什么时候了。此时我在想,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奇怪的不治之症,又或者是什么稀奇的遗传病,所以父母抛弃我。
忽然间越想越难受,我缩起了身子,靠在前排的座位上。许是觉得我冷,沈慕远递过他的外套,让成洁给我披上。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飘散在狭小的车厢。
急症的医生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在听完我简单的描述后便大手一挥,开给我一张单子说:“去做个B超。”
成洁陪着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沈慕远拿着单子排队,时不时转过头看向我们。
“慢性阑尾炎。”拿过那一纸检查单,那白发老爷爷迅速判断说。
原来我没有得绝症,只是个阑尾炎而已。
“可是为什么会眩晕看不见?”
“低血糖。”那老爷爷惜字如金地说。
“你现在要考虑一下,阑尾炎可开刀也可以不开刀,开刀的话一劳永逸,不会再犯,不开刀的话不用动刀,但是可能会复发。你的情况不严重,人身体每个部位的存在都是有价值的,我建议不用开刀。先吊几瓶点滴看看效果,如果不行再切掉。”说完他还做了一个剪刀的手势,莫名的有一种血淋淋的感觉。
“怎么样?切还是不切?”见我不说话,那老爷爷又问了一遍。
“不切吧。”
“那去交费领药吧。”他迅速地开了单子,交给我们。
“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就可以了。”我对着沈慕远和成洁说。
“成洁你先回学校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一会送她回去。”
成洁点头,拿走了装在袋子里的药说:“药我先帮你拿回寝室,晚上见。”
成洁走后,我抬头望着上面玻璃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不知疲倦地滴着,这个时候时间过得可真慢!我看向沈慕远,他正襟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输液大厅上方的电视屏幕,那么认真,也不知道是真好看还是假好看。
有个不熟的人在边上坐着总会觉得很无聊,而且那个人还是你的老师,仿佛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了。
“老师,要不你也先回去吧,浪费你一天时间了。我已经没事了,自己可以的。”
他的视线从电视屏幕转了过来,看了我一眼,说:“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会了。”
“那你先去吃饭吧,中午你也没吃饭。”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是挺晚了,我先回去吃饭,你好了打我电话。”
“好的好的。”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其实我都没有他号码。
他走了,只是没过十分钟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盒巧克力,递给我说:“不是低血糖嘛,你拿着吃。”
接过那盒巧克力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感动?上一次在咖啡馆,我不知好歹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把别人对我的好翻译成可怜我,但是此刻,作为师长的他,没吃无法,陪我一起在医院,还会细致地买巧克力,这也是可怜吗?
天微微暗下来的时候,那三大瓶液体终于见了底,我轻松地走出医院。此刻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正是探病的高峰。我刚刚走到对面准备去搭车,身后便响起了喇叭声。
车窗摇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老师,你怎么没走啊?”我坐进车里,率先问他。
“我心疼油费。”
好吧!这个理由我没有话说。
“老师,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麻烦你了。”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我毕恭毕敬地向他道谢。
“知道已经麻烦了,就要尽量减少麻烦,知道吗?”
“啊?”我不解。
“上去吧,记得吃饭。”他没有回答我,说完后便发动车子走了。
我走到二楼快到寝室的时候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不会打电话给他,所以一直在外面等,果然,给他找了一个又一个麻烦。
“一念,你回来了。”一进门便是冉氏大拥抱,“哎,我一走你就病了,你离不开我了,鉴定完毕!”
我看到我桌子上整齐地放着我的课本,还有医院配的药。
“谢谢你。”我朝成洁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们都等着你凯旋还没吃饭呢,洁,快过来开饭了。”
那顿饭不是我来北京以后最丰盛的,甚至还有点冷掉了,那一天不是最温暖的季节,甚至还带点晚冬的寒,那些人不是我第一天认识的,有的人我甚至还不知好歹,可是那一天是我来北京以后第一次吃的那么温馨,过的那么温暖,我第一次觉得,有的人关心你,并不是因为可怜你。
第二天我去取了钱,我得把医药费还给成洁。
“洁,还你医药费。”我跟着冉盈盈,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不是我付的,都是沈老师付的钱。”
那天周一,已经上过综英课了,今天没有还给他,就要过两天了。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去他办公室找他,或许他在办公室呢!我心想。
结果,真的被我等到了。
“有事吗?”我敲门进去,他看到是我,问道。
“老师,还你医药费,谢谢你。”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现金,递给他。
“特意跑一趟?”他接过钱,微凉的指尖划过我的手背。
“我顺路。”
“我还以为你特意来谢我的。”
“……”
那天以后,冉盈盈又陪着我去医院挂了几次点滴,再次检查确认没事后,我又回归了去咖啡馆打工的工作,也没有了跟沈慕远的私下接触,只有偶尔在课堂上,他会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
时光如水,不舍昼夜,默默前行。
生活亦是。
我们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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