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月

大漠边缘，草原之上，有异兽突然来到草原，喜食人类，猎人官兵皆不敌

为了乞求异兽，月圆之时，人们便挑选一名少女献祭，以求平安

这一年圆月下被献祭的少女确认了

村民们看着她，有人可怜她的命运，有人垂涎她的美色，在这消息闭塞的小村，不用打听也知道，她是村西一个寡妇家的女儿，家里有个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

至于将她献祭的原因更是靠眼睛就能明白，如此美丽的娇颜，换在富足家庭必然是得意，可落在穷苦人家，就只能是危险

和她熟络的姐妹邻居再也看不到她平日的欢笑，那个平日青春活力的少女似乎被今夜的圆月照走了，剩下的只是无喜无忧的空躯

少女冷淡的安抚悲痛的母亲，冷淡的为弟弟收拾好进城读书的行李，冷淡的计算好村里许诺的钱两和粮食，冷淡的打量她生活多年的村镇，冷淡的接受妇女们对她的装饰，冷淡的被男人们抬向高原，甚至几个男人趁机会对她动手动脚，她也只是淡淡一瞥，便转过身望向星空。

到了荒无人烟的高原深处，几个男人终于按捺不住，粗鲁的将酒儿按在草地上，开始撕扯她身上华美的衣袍，眼中泛着绿光，像是饿狼盯着羊羔，她微微挣扎，感受到满身的无力后，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任人摆布，月与星照亮了她眼睛的泪痕，那秋水倒映着绝望，似有一股危险的气息缓缓随风升起。

正要解开衣服的男人们突然感受到背后的瘆人的寒气，他们惊恐的看去，在黑夜的草地远处，一只豺狼大小的怪物正向着他们幽幽看来。

随即，惨叫声回荡草原……

女孩爬起来穿上衣服时，脸上的冷漠逐渐缓和，她看着那凶兽将那几个肮脏的男人吞掉，却不曾有恐惧，在她看来，那些企图侵犯她的男人比这传说中的凶兽更可怕

那凶兽临近她，月光闪烁，却也照不清凶兽的模样，她只能看见那双充斥着人性的冷漠兽瞳，但感受到那人情味，她竟然不再害怕。

她开口，这是她自离开家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谢谢你”

凶兽瞳孔中的冷漠长出了讶异的花

她知道凶兽听不懂它的话，想着自己反正也命不久矣，便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说起来，今天是中秋呢，中秋要吃月饼，圆圆的月饼”

她说着，从抬她来的轿子里拿出一个巨大盒子，那是她母亲为她准备的 里面好几个五谷制成的月饼，她拿起月饼咬了一口，先前的冷漠早已消失，经历了人性的险恶，面对死亡，她也能放松面对

凶兽盯着她手上的月饼，喉咙里发着低吟，她感受到它眼底的渴望，便将盒子里的月饼扔到它跟前，凶兽低下头嗅了嗅，便张开大口咬下去。

一人一兽便在这草原安静的吃着月饼，直到月饼不剩几个，那凶兽突然低吼一声，少女虽做好了死亡的觉悟，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倒，那凶兽猛然冲到少女近前，她这才注意到这凶兽居然全身无毛，而是覆盖着一层鳞片，在月光的装饰下显得无比优雅

凶兽却没有对她动手，而是一口咬住她那装着剩下几个月饼的盒子，便朝着草原尽头跑去，少女爬起身来，看着凶兽回过头来的瞳孔，那瞳孔深处，闪烁着狡黠的光

不久，那凶兽跑尽草原，一跃纵入黑暗，像是跳入了星空

少女回到了镇上，迎接她的，是母亲和弟弟的的激动，以及村民的震惊疑惑，这时，那些将她抬去献祭的男人们的家属找上门来，询问她男人们的去向，她一五一十的坦白，甚至不留情面的揭穿那些男人的劣行，听得那些家属一个个气愤起来，随即结伴歇斯底里的开始扩散谣言，说少女害死了他们家的男人，还谣传少女与凶兽为伍，要给村里带来祸害

那些家属中，有不少是村里的大户，甚至其中有个男人的妻子，是村长的女儿，妻子哪怕知道自己的丈夫并非好种，但想到少女那惊艳的容颜内心就止不住升腾起一股妒火，更何况，大户之家的名声更是不可侵犯，种种原因，使得村民们越发的仇恨起少女一家

这期间，少女正享受着死后逃生的安逸，她重归于原本平静枯燥的生活，同时回归的还有她的笑容，她笑着面对街坊邻居，笑着去集市买来五谷杂粮，笑着喊母亲一起和面团，又笑着跟伺候母亲睡下，便偷偷溜出门前往草原，星空之下，那全身流转着银色月光的凶兽正等着她

几个夜晚，少女都会来找凶兽，她给它送来月饼和其他的甜点，跟它讲村里的事

“跟你说哦，我们村的桂花快开啦，到时候一定特别香”

“我弟弟去城里读书啦，先生说他很有天赋，将来可以做大官呢”

“村里人总是说我跟你是一伙的呢，他们要是知道你吃甜点，估计也不会怕你了”

说到这，少女噗嗤的笑着，她发现凶兽正盯着它，兽瞳里泛着夜色和呆滞，它突然向她靠近，在她身边打转，时而拱一拱她的手臂，时而嗅一嗅她的发丝，少女一转身，靠在凶兽身上仰视星空，在全村都排斥她的时候，她与这个危险的异兽却更加贴近。

直到这天，一帮人围在她家门口。

一脸威严的村长站在她家门前，开始宣告她的处置。就像上一次宣告她将被献祭一样

“妖女，你和异兽私通，害死那些男人，还要给村里带来灾害，你们一家都要处死!”

几个壮丁上前轻易擒住少女的母亲，任凭她如何撕心裂肺的叫唤和哀求都没有用

她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道：“要杀要剐冲我来吧，我母亲是无辜的放过她吧”

村长横瞪着眼，瘦噶的身体绷直了腰背，神气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想要你母亲免死，就去把那畜牲的头拿来。”

话音一落，只见他袖袍一甩，一个药瓶便矗在一盘的桌子上，少女认识那瓶子，当初她被选去献祭，曾想过中途自杀，便在药铺见过这个药

几个壮丁押着哭喊的母亲走出门外，少女挣扎着想去抓，却被村长挡在房内，村长在一阵拥戴声中走出房子，母女间的凄惨的呼唤无力的消散在暮色中

夜色临近

少女开始揉面，她全身都在颤抖，不仅仅是悲伤的哭泣，还有不安的内心

她提着盒子出门，迎着月光走向草原，今晚的月光总显得暗淡，她好几次看不清路摔倒在地

但她还是远远的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在草原和星空相拥处，看见那个摇晃着尾巴的背影

它转过身向少女奔来，她入神的站着那不动，直到异兽在她身边打转，和往常一样用头拱她，用舌头舔她的手，它奇怪的望着这个呆立不动的人儿，察觉到异兽的目光，少女一阵慌乱，她低头看着那垂落杂乱的野草，害怕那温柔的兽瞳看穿她肮脏的心事

异兽纳闷了一会，突然咬住她的盒子，准备开始享用每日的美食，少女吓的双手抓住盒子的把手，异兽没想到她会反抗，一时用力过猛，少女连同盒子一起摔倒在地，盒子破碎，松香的月饼掉在地上

异兽慌张的扶起少女，却发现一滴滴水滴在它的鳞甲上滑落

它不懂那眼睛泛出的光亮，也不懂她复杂的神情

少女看着那些掉在地上的月饼，那些月饼散着迷人的香味，落在异兽的脚边，她一边把月饼扔进盒子，一边说：“月饼都掉地上了，脏，今天你就别吃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她慌忙收拾的月饼，她害怕 怕异兽闻出月饼中的异味，更怕它闻不出而吞下肚子，她一点点靠近异兽，想收到它脚边的月饼

异兽却看着她，眼神平静

女孩就快拾起那最后一个月饼，突然，一到破风声自远方而来，穿过她的身边，狠狠击中她身前的异兽

嗷!

痛苦的喊叫响彻草原，黑夜都似乎要被吵醒

“快!抓住它!”黑暗中，茂密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人影，他们拿着弓箭和大刀，向着少女和异兽笼罩而来。

异兽身上插满铁剑，它努力爬起来，向着草原深处跑去，它回头看向少女，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

“不……不是我……怎么会……”少女目光呆滞，她看着异兽仓皇逃跑，自己被几个村民扶起来。

村民们不放心她听话给异兽下毒，便偷偷跟在少女身后，找到了这里

“起来!”村长一把抓起少女，对着远方逃遁的异兽大喊 ：“畜牲，你再跑，我就杀了她”

异兽身形一顿，四周的猎人抓住机会，又一支弩箭扎在它的身上，鲜血滴落，把青草染成红色的花朵

“走呀!你快走呀”少女知道它知道她背叛了它，她大喊着让异兽逃跑，跑到远远的，再也别出现

可它却低着头，走进了猎人的包围圈。

少女看向它的眼睛，那里有温泉涌动，刹那间，这段时间的相处的夜晚在她脑海浮现

哪怕你伤害我，我也绝不负你

少女从那兽瞳中的温柔感受到一股勇气，她突然打开手中的盒子 拿出一个月饼，在异兽和众人震惊收缩的眼中，吞进体内

吼!

怒火焚烧，异兽身上的鳞片全部振动，它扑向那些阻挡它的猎人，吼声中的悲哀回荡在月光下

良久，这片血色的草原只有一个四腿而立的声音，星光和月华将它和少女环绕，在血色中似乎泛着火焰

“对不起……不能给你做月饼了”少女眼角划着清泪

“你以后，不要吃人了，你要是饿了，就去吃月亮吧，那是最好吃的月饼”

少女与月光对望，似要被接引，慢慢的，她感觉自己身体轻盈起来，像是第一次趴在异兽身上，在草原的夜中奔驰。

几年后，京都来了一位状元，他来到村里接回自己的母亲，他来到草原，现在这里不再危险 没有啦异兽的消息，只有有一个墓碑，和一个新的传说

没到仲夏星鸣时，有天狗踏星而行，直奔明月，它大口一张，将月亮吞入体内，扬长而去，世称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