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进门，对着孙浩然叫道：“孙哥，我没迟到吧？”她瞅见了周君实，忙说，“哟，周大作家，你好！”她把手伸过来，周君实站起来，握住那女子的手，连声说：“你好，你好！浩然说约了个人，没想到是你呀！坐，坐！”这女人周君实还真认识，她叫杏姑，原来几年前在孙浩然家当过保姆。那时的杏姑，是又穷又土，连换洗的内衣裤都没有。但是她人勤快，无论叫她干什么她都痛痛快快地答应，并且立刻就去干。杏姑不仅能干而且仗义，每逢浩然的老婆给她自己的旧衣服，她都是感激涕零。逢年过节回乡，浩然小儿子穿小了不要的衣服，装奶粉的空罐子，断胳膊断腿儿的布娃娃和玩具小猫小狗，她都洗干净，装进包里扛回家去，给她的娃儿或穿或玩。杏姑把浩然小儿子带到三岁才离开。那时的杏姑黑瘦黑瘦的，眼前的杏姑和那时比，仍是黑，但丰满了许多。衣着打扮也不再像个乡里女子，倒有了不少城里人的气息。孙浩然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斟上茶，递给杏姑：“来，喝茶！”杏姑接过去，一饮而尽，把嘴一抹，站起身说：“走，我请你们吃饭去！”周君实正犹豫，孙浩然却也站了起来，对他说：“杏姑现在是老板了，吃顿饭是小菜一碟了。”然后，孙浩然把茶点钱结了，提起他的一个黑色的包，带着周君实，跟着杏姑，直奔一家五星级饭店。杏姑熟门熟路地要了个二楼的单间。服务员对杏姑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怠慢，在这种五星级酒店，她们大都都具备英雄不问出处的修养。孙浩然说：“我们简单些。”杏姑恭敬道：“好吧，就简单一些。”说是简单，却不简单，甚至还点了几样高档菜。她还要上酒，孙周二人没同意，这才没上。饭桌上，经过孙浩然的述说，周君实这才知道，杏姑发财了。原来，杏姑回乡后，跟她姐夫做起了书商生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目前自己有一个书局，可以批发书。她给周君实一张名片，上面有她手提电话的号码。周君实难以置信道：“那你现在不是很有钱？”杏姑说：“那看跟谁比了，反正我随身带的流动资金，总不能少于二十万吧！”她顺手打开她的黑挎包，里面是满满的一搭搭现金和一个大哥大。周君实心里的那个吃惊，可想而知。
饭罢，杏姑问孙浩然：“东西哩？”孙浩然把放在身后椅子上的包提上桌子，打开包，取出一扎书稿，周君实凑过去一看，书稿上标名为《废情》。杏姑煞有介事地把书稿翻了翻，又用手掂了掂，说：“开个价吧！”孙浩然说：“五万怎么样？”杏姑爽快地说：“给你六万。”说完，就从她的黑包里取出六扎像肥皂一般结实的钱，放到桌子上，又接过书稿放进她的黑包里去。交易结束，杏姑说还要去另一家收稿，就不陪他俩了。临走时，她对周君实说：“周作家如果有兴趣与我合作，我是十分欢迎的。书的要求，你问孙哥，他一本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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