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在,愿你做我伴郎
小时候,我一堂弟辉,处女座,洁癖却又不失礼貌,礼貌又多一份理性,理性又加几分幽默。是我们家的开心果,属于那种人见人爱,人见人夸的小帅哥。
那时候,我没长大,你还那么小,六一儿童节那天我穿着花纱裙,你双手托腮,羡慕地看着我,我打趣道“怎么了,好看吗,以后你有老婆了,买给她穿。”
“姐姐穿最好看,以后你要是结婚了,我要做你的伴郎。”他默默地说。
“为什么呀,哪有弟弟做伴郎的?”
“我想看着你幸福。”
你若在,愿你做我伴郎这句话,仿佛还在耳边轻轻拂过,就在那,我却再没听到。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仔细想想,那年他早已变成了一个阳光少年,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什么都变了,唯独没变的是,他知道的日子里等着我放学,每次见到上高中住校的我,都还高兴的像个孩子,像小时候一样的笑容。我本以为这样的男孩儿,肯定会当我婚礼的伴郎,见证我的幸福,守护姐姐的幸福。那年夏天戛然而止。
那年我实习了,姐姐带着外甥女去看我,那天正好是财神爷的生日,外面的鞭炮声声声不绝。我心里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得透不过气来,想着打个电话回家可能会好点,妈妈接的电话,遭乱的环境,走路声,低语交谈声,犬吠声,还有那浅浅的低哭声。我问怎么了,妈妈说,在外面有事。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留我一个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哪儿出了问题。直觉告诉我,肯定出事了。姐姐打给爸爸,爸爸直接了当地说,别问了,能回来抓紧时间回来吧。
第二天,我们急匆匆地奔回了家。叔叔家挂着刺眼的白布,那是灵堂!再往里面走,躺在门板上的是辉!穿戴整齐,可那不该是他穿的寿衣!惨白惨白的脸,乌黑的刘海,那帅气的轮廓线上再也没有一点血色。我的泪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的,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后脑勺胀痛,耳朵嗡嗡作响,心里清楚他们在哭,却不知道我在干嘛,然后就听到有人狂叫我,想回应,却无能为力了。就像我想叫一声:辉!无人回应一样。
第三天,辉的葬礼上,有一儿一父,站在人群里,小孩子,哭丧着脸,父亲却一脸无辜,跟着看奔丧的人群和周围的人有几分生气的语气说了句,谁让他救了,白白丢了性命了吧,不是救嘛,怎么没把衣服一起捞上来。
声音不大,但在送殡的队伍里格外刺耳。这话恰巧传到我叔叔那里,几经崩溃的叔叔,双眼深陷,短短三天白发早已布满了双鬓,在送殡的人群中须得我爸掺扶着,踉踉跄跄,才勉强能走路。就在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双眼猛地一震,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崩出愤怒的光,“儿啊,咱不救了,下辈子记得只救人,别救没人性的畜牲。”
那父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儿子早就消失在人群里,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悄默声地溜了。
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慢慢悠悠地走着,哭一程,送一站,这一走就是一生,这一送就是一世。
婶婶和奶奶早已哭得不能自已,白发人送黑发人唯有至亲最为不舍。快要下葬的时候,婶婶死死地抱着棺材不放手,脸上的泪水混着泥土,湿漉漉粘在脸上,再没有哭天喊地,也再没有满地打滚,满是绝望,静静地抱着,紧紧地抱着,多希望这一抱就是永恒,就像他刚出生的时候,襁褓里粉嘟嘟的他。没人敢上前一步,说服婶婶放手,叔叔强忍着泪水,“放手吧,辉累了,得休息了。”
婶婶看了他一眼,回头狂吻着棺材,“辉,妈改天来看你,你想妈妈了就回家来看看。”他躺在冷冷的棺材里也没有回应过。
那天天阴蒙蒙的,打那天开始,我们这一大家,天就没晴过。
前几天单位清明放假,我回家了一趟,听妈妈说去上坟路上碰见了婶婶,婶婶怀孕了大着肚子,脸上总算是有点气色了。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衣少年,有着辉一样干净清凉的双眸,一模一样阳光灿烂的笑容。“姐,我多想看你穿上婚纱,参加你的婚礼啊。”短短的一句话,我问他,“你是辉?!”他笑而不答。
“我要走了,姐姐,等我再来到家里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你去哪儿?”我急切地问道,他不慌不忙地给了我一个拥抱,转身离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里。
回工作单位后,朋友约我去逛街,本来是没有心情去的,但是她说要去试试婚纱我忽地想起辉的那句话,所以就去了。
你若在,愿你做我伴郎果然,穿上婚纱的女孩是最美的,长长的心形裙摆,抹胸的紧身设计,再加上胸前那洁白的羽毛,完美地勾勒出了我的身材。站在镜子面前,我傻傻地看着镜子里的我,陌生而熟悉,禁不住笑了。“好拉风啊,好妩媚啊,我一定得做你的伴娘!”闺密笑着说,“不知道谁有福气做伴郎呢?”
“辉!”脱口而出。我至亲至爱的弟弟,我伴郎的不二人选,辉呀,你看姐姐都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你看到了吧。对不起,我这婚纱迟到了好多年。
好多天后,妈妈打电话来报喜:“你婶婶生了,生了一対龙凤胎。”
你看你,旅游去了那么久,差点迷路,万幸的是你终于回来了。还给婶婶带了个小棉袄回来,既往贴心的最是你啊。
辉,这次不走了,要看着姐姐长发及腰,纱羽披身。我知道,你若在,一定会当我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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