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漆黑一片,水流的声音,沉寂中显得异常地刺耳。
我记得洗完脸,是关了水龙头的。
可浑身浸泡在水里的感觉,是真实的,寒冷的水已经湿透我的衣服,全身不舒服。
猛地一激灵,我想到店里堆放在地上的茶叶,麻溜儿地爬起来,四处寻摸电灯开关。
‘啪’,灯亮了,暖黄的光四射开,我惊呆了。
雅间里的水已经漫到我膝盖高了,还在从玻璃梭拉门的门缝中不停地往里面灌。
上下左右,全都有水汹涌而入。
雅间的灯,也照到了玻璃门外,早已是水漫茶叶店。
我的店并不是个封闭的空间,就连门都是留了四五毫米的缝隙的,怎么就成了个流不出的蓄水池了呢?
雅间里的水位,越来越高,情况的危机,让我没时间去想这些明显违背常规的问题。
我忙去拉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门没有上锁,是活动的,可为什么会拉不开?
预感到事情的不寻常,我万分焦急,索性随手抓起把椅子,砸向玻璃门。
使出吃奶的力气,却连一道裂缝都没砸开。
我想起来,门是划的12MM厚的钢化玻璃,别说用实木椅子,就算拿铁榔头来,也没屁用。
我彻底慌了,油然而生的恐惧感,激开全身的毛孔,冷汗渗了出来。
没心思操心茶叶了,门再打不开,我小命都难保。
我又去拉门,甚至牵动阴煞之力,可包裹门的塑胶门框,仿佛是融合了一般,纹丝不动,用手去抠,连块皮都抠不动。
水已经漫到腰间了,天本来就冷,我的下半身如同在冰窖里,冻得快没有知觉了。
我踮起脚,想去把门顶上的滑道卸开,可雅间里找不到工具,我没法用手去拧开那些扭得很紧的螺丝。
我快疯了,找到手机想要打电话呼救,可被水浸泡后,手机早报销了。
水势越来越大,绝望中,我想起来当时雅间的隔断,是做的轻钢龙骨,用石膏板包裹的,也许你能撞开。
犹如一线生机,我也不找工具了,直接用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隔断墙。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我连续的撞击后,我听到隔断墙里隐隐地金属脱落的声音。
绝处求生,这声音让我振奋不已,身体上的动作更加的剧烈。
突然,我看到,涌进来的水,变得鲜红鲜红。
像血一样。
我停下来,把手伸进其中,黏黏地,不是水,屋里一股腥味扑鼻。
终于意识到,这是有鬼在作祟。
我的视线,穿过玻璃门,借着被水折射的微光,看到门外的水浪中心,有一团血红的像雾一样的东西。
雾的边缘,随着水波轻微荡漾,却始终保持着凝聚的状态。
我整个头皮骤然发麻,无比惊悚地看到,雾团的中心,有道黑色的影子。
那是个人形的影子,有些佝偻,垂着头,看不到样子。
是鬼!
我吓地尿都要激出来,见过的鬼也不少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阴森地恐怖,直落心底。
它就在离我不到六米的地方。
血水已经够到我的脖子了,冰冷地血腥味,像是地狱的味道,血的浓稠,让淹没在里面的身体,有些行动艰难。
我撞击隔断墙的力度,也越来越微弱,渐渐地,血水淹过了我的鼻孔,即使我站到榻榻米上,踮起脚,也快够不着空气了。
我放弃了努力,死死地盯着血池中,那道异常地红雾中的黑影。
就在我的眼睛被淹没的一瞬间,它抬起了头。
一张白纸样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惨白地让人毛骨悚然。
我吓地屏住呼吸的嘴猛地张开,浓稠的血水,灌进我的嘴里,鼻孔里,最后,快到脑袋里了。
呛得快窒息了,我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慢慢地出离。
真可笑,我竟然是被淹死的,而且是被鬼吓得淹死的。
不知道柳月宁会不会觉得我死的太窝囊,给她丢人呢?
我等了二十七年的桃花,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血水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张绝美的脸,慢慢地变清晰,如幽兰般,缓缓绽放。
她的音容,我不能再熟悉,许多个日夜,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虽然她的眼里从来没有过我,可她早已,住进了我的心里。
临死之前,能再多看一眼,也算我没白白为她刀山火海走过几遭了。
最后一点神识,就要烟消云散。
“阴煞指现,分水破空冥!何方鬼祟,敢生孽障!”
混沌中,一道厉喝传来,如开天辟地,阴阳初分。
我仅存在神识倏忽间又回到了屋子里,仿佛又活了过来,鼻孔里,涌入鲜活的空气。
不知道用了多久,我才能有力气睁开眼,就好像大睡了一场。
懵懵懂懂地坐起身,雅间变回之前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那些血水,不知道流去了哪里。
但血水中,曾出现过的那张脸,却还在我身前,正焦急地望着我。
重获新生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柳月宁,就好像婴儿初生,看到自己的母亲一样。
只是,那是同样烙印在灵魂里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爱。
我忍不住,想去起身去紧紧地拥吻她。
‘啪’我脸火辣辣地疼,被她抽了一个大嘴巴,人顿时清醒过来。
“色胚,想仗着糊里糊涂的时候揩姐的油?刚才就该让你死了算了。”柳月宁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歪过脸,不肯看她,当然,也是不敢看她。
梦幻跟现实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咧?还不如死了拉倒。
“怂货,姐怎么就摊上你这号了?我去。”她骂骂咧咧地,毫不客气。
看我半天没反应,她也骂的没劲,语气稍微软了些,道:“行啦,这事姐先记着,你没啥毛病了吧?”
我这才转过脸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抱着胸,一脸不屑的笑。
“哦,好像没啥问题,就是喉咙很疼。”我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那可不,您老活得太腻歪了,下手够狠,差点就把自个给掐死了。佩服!”柳月宁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啥?我掐死自个?刚才不是被淹了么?”我诧异道。
“那都是幻觉,你着了鬼道了。”柳月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竟然可以那么真实。
我想起了刚才血水中的鬼影,忙道:“老大,刚才我好像看到它了,就在水里,太恐怖了。”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后脖颈直发冷。
“那是只厉鬼,落水身亡的。”柳月宁冷森森道。
落水身亡的?难怪能制造这样的幻境,我冷不惊地想到,钱军的老娘,不就是落水身亡的么?
难道?
“老大,你刚跟她照过面了没?有没有拿下?”我忙问道。
“切,您老一觉睡的舒坦,啥都不知道。”柳月宁揶揄道,转口又道:“我刚追上它了,不过,没能拿下它。”
我有些吃惊道:“不会吧,老大你可是摄青啊,搞不定区区一只厉鬼?”
柳月宁听后,白眼一翻,很是不屑,道:“你还真是见过世面了,还区区一只厉鬼,你别以为厉鬼级别没摄青高,就一定斗不过,境界上的差距,不能完全代表实力上的,凡间那么些地仙,强行封印神魂在体内,不肯羽化飞升,难道这些地仙的本事就一定比天仙差了?”
这话听着也蛮有道理,我只能不住点头。
“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斗不过它,只是,没那个权限。”柳月宁语气有些懊恼。
我没听明白,小声问道:“什么权限?捉鬼不就是你的职责么?”
“哎,你不懂。”她鼓着滑嫩的腮帮,一副憋屈的样子,悻悻道:“话是没错,可这世上的鬼魂,也不都全是该地府管的。”
“啊?还有地府管不了的鬼?”
“有的,刚才那只,就不容易管,它就是钱军的老娘。”
“啥意思?钱军的老娘怎么了?他儿子是阎王爷?”
“你嘴巴再这么贱,小心阎王爷来找你。”
“看别,阎王爷大人大量,日理万机的,犯不着跟我个小协警置气哈。那他老娘到底有什么牛叉的?地府都管不着?”
“他老娘是落水死的,在清江里。”
“那又怎么啦?水鬼也是鬼啊。”
“天下的江河湖海,皆是有主的,地上地下的事儿,它们管不了,可水里的事儿,除了玉皇大帝,那就是它们说了算。”
“嗬,这么牛逼呢,它们到底是谁?”
“龙王!”
我呆住了,这两个字,我当然听得懂。龙王,流传了几千年的名字。
“虽说十殿阎罗,也有几位分管海底的地狱,可那些水鬼的接引,全得看龙王答不答应。”
“听着跟咱们凡间两国之间的引渡差不多。”
“这你还真说对了,而且龙王爷那还是强势的一方,不过有天庭的协调,龙王大部分时候都是放行的,只是要是哪只鬼,它看上了,要留下,那就算酆都天子来要,也没辙,只能上天庭去调和。”
“你的意思,这钱军的老娘,被清江龙王留下了?”
“应该是的。”
“那它这次差点要我小命,对凡人出手,你们也不管?”
“第一,它并没有直接对你出手,你遭遇的幻境,很多程度上,是因为那根老牛骨的煞气残留,那水鬼只是巧妙的引燃了导火索而已。第二,凡间有城隍庙,也有龙王庙,即便要管,也轮不到我们,龙王庙的水卒会去管,要么就是凡间的捉鬼人了,比如三五特事局。”
“我去,这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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