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

我拖着个拖鞋，眼睛像还没睁开似的，一边慢吞吞地下楼梯，一边用手稍微地梳理头发 ，使其看起来不至于太凌乱。堂屋前门和后门都紧闭着，爸妈应该早已下田干活了。

下楼之后，慵懒地不知干了些什么。之后，我端了个水杯在门口刷牙，刷牙时还不忘与拴在大树上的小欢子玩耍，小欢子是我家的看门狗，长得可俊了，既有他妈妈—纯种拉布拉多健壮优美的体型，又有他爸爸—本地大黄狗活泼开朗的性格，明晃晃的阳光洒在他身上，闪闪发光，甚是可爱。

突然，小欢子竖起耳朵，警惕起来，随之汪汪大叫。我循声而去，一辆不认识的三轮车正朝着我家驶来，我想应该是卖橙子或柚子的。接着，传来了我爸响亮而干脆的讲话声，还有几个老大妈的爽朗的笑声。

这个时候才起来刷牙，本能的觉得不好意思，我假装若无其事地刷着，但我的双耳在仔细听那一群人的交谈。

由于疫情的影响，我家过年的存货早已被我给吃光了。湖北不久前才解封道路，街道上商店里很多东西还是缺货，物价也上涨的厉害，大蒜生姜的价格较往年都翻了一翻，我爸妈之前却看见成箱的柚子被倾倒在大堤边。这年头就是这样，想买的买不到，想卖的卖不出去。我们这边有很多橙子种植园，柚子种植园，村里来来往往叫卖的自然也就是这些水果了。

前些天，我一直吵着要吃柚子，其实前几天也刚买了十个柚子，只不过我一天一个，爸妈也吃，没几天就解决干净了。之后一直想买，可是一直没人卖过来，即使有人卖，一呼而过的叫卖声也很可能被错过，今天总算被我爸妈拦住了，我的心早随那一车柚子去了。

“这些柚子都是自家种植的，白心蜜柚，汁多味甜。一块钱一斤。”卖柚子的人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一只手夹着刚点燃的香烟，倚在车栏边，一边吐着烟，一边眯着眼说道。

我爸妈在车里翻动着柚子，跟来的两个老大妈只是前倾着身子，探着头着看柚子，要么双手背在后面，要么手里拿着干农活的工具，没碰柚子，我知道她们只是来看热闹的。

“前几天柚子都是一块钱一个，你这一块钱一斤太贵了。”我妈挑着柚子说道，其实前几天买的柚子也是一块钱一斤，我妈之后在家仔细地算了一下，算上老板另送的两个柚子，最后是一块五一个柚子。

“袋装的十块钱六个，散装的十块钱八个，看你要买多少？”那个男人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这次买就多买，你要一块钱一个，我就买五十个。”我妈半笑着说道。

“那我卖不起，你去问问哪有一块钱一个的，一个柚子至少两斤，你这都给我还了一半的价，大姐你要诚心买，五十块钱40个，你看行不行？”那个男人做出为难的表情。

这个时候，一个老大妈说话了。“五十个也就不少了，你这卖一天也不见得有这一户买的多，前几天真是一块钱一个，我们都可以作证！”另一个老大妈也在旁边附和着，他们坚定的表情，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我们庄稼人不说昧心话，前几天买的柚子才刚吃完。”我妈也喜欢吃柚子，只是头也不抬地挑着柚子。

“大姐，你要诚心想买，一百块钱一百个散装的，那我们就不说话了。”那个男人做出了让步。

我妈看了我爸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柚子。“那就一百个。我妈很果断地答应了，我爸似乎很犹豫，不过也没说什么，在我家都是我妈做主的。“马上就要种棉花了，天气也热起来了，带到田里吃柚子总比喝水强。”我妈还解释了一番，我爸彻底没说什么话了。

“我买这么多柚子，肯定得尝一下，不然买了吃不了，都找不到说理的地。”说着，我妈就在车里拿了个柚子，往家门的方向走去，打算劈开尝尝。

“你看，这柚子个个都很新鲜，您随便尝，不甜不要钱。”那个男人还是在抽烟，不过他马上从车里拿了一个大些的柚子，似乎想换走我妈手上的那个不起眼的柚子。我妈似乎没在意这些，握着手中的那个小柚子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我妈边剥着皮边走来，一人给了几瓣，我没吃，因为我刚刷牙。

“这柚子还蛮甜，水分也还可以。”我妈吃了一口柚子说道，那两位大妈也跟着附和着。他们夸张的表情让我有点怀疑我妈的味觉，也让我想尝尝，不过我不愿意刚刷牙就吃东西。

“我说我们家的柚子，怎么可能不甜？要不是由于今年封路，早就卖出去了。”我感觉那个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顿时说话声音大了些，腰杆直了些，说话有底气了些。

之后，我就和爸妈挑选柚子，挑好的柚子放在地上，那个男人就在一旁十个分成一堆，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你看这个柚子，都软成柿子了，这还能卖一块钱一个。”我爸拿着个坏柚子在向大家展示，声音大的出奇，就像发现了一锅粥里的那颗老鼠屎一般的嫌弃。

“您就挑好的呗，把烂的放在地上一旁。”那个男人似乎不好意思，果农卖东西还是挺实诚的。

过了一会儿，我爸又发现了一个烂柚子，又开始了他的大嗓门。“你看这又是一个烂柚子，我们选这么多柚子，不会过几天就都坏了吧！”

“人家这一车柚子，肯定有一两个压坏的，放在下面就好了，干嘛这么大声。”我在旁边不耐烦地拉着我爸说道。

那个男人也在一旁解释，我妈也附和着我的观点，我爸这才罢休。

“你买一百个，送你10个吧，这下子你们可以选110个。”那个男人似乎怕我爸不买了，又送了十个，之后又是安静的挑选柚子。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选了五十多个了，一个柚子像一个足球，五十个柚子还是很多的。“要不就买五十个吧，买多了吃不完，就买五十个吧！”我爸看着地上堆了一地的柚子，突然想反悔。

还没等我妈说话，我就先反驳起来了。“爸，你这人怎么这样，说好买一百个就买一百个，怎么出尔反尔。”我爸咕噜了一阵，也自觉不太好，之后也没说什么了。

“这柚子怎么还分不同的包装，我买了这么多，就选十个袋装的吧。”我爸又开始找问题了，其实我早发现包装的区别了，散装的大都是用一种黄色的方便袋装着的，车子里还出现了其他两种包装，有一种是白色的上面配有柚子图的包装袋，还有一种是内用保鲜膜紧密包裹，外套一层泡沫网。包装精致的要么品种更好，要么是特意挑选的，我宁愿少吃两个，也会买那种看起来更好的柚子，不过之前我爸妈和那个男人定的就是那个散装的，一分钱一分货，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其实，都一样，只是用不同的袋子装着罢了，没什么区别的。”那个男人在掩饰什么，这种说辞也只能说给我爸妈听了。

我在旁边对我爸使眼色，要他不要这么多事，不过那人刚说完，就从袋装里拿了两个包装精致的放在了下面，说是送两个尝尝，之后我爸也就没说什么话了。

我们最终100块钱，买了112个柚子。

临散的时候，那两个老大妈又说话了，“这样的老板应该是找不见第二户了，你可能今天卖一天也卖不了一百个。”她们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这是一桩好买卖的感觉。那个男人倒也没反驳，转身就从车里拿了四个柚子，两个大妈一人给了两个柚子。

回到家，我就开始唠叨起我爸，“做买卖就得讲诚信，开始说好了怎么样就怎么样，干嘛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很不耐烦。

我爸像被训的小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满脸受挫的感觉，只咕噜了一句“做生意就得这样”，就默默地不说话了。

听了他这句话，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爸妈的讨价还价也许在我眼里很尴尬，可是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习惯。我和父母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消费习惯也不一样，就不能用我的观点来过多地指责他们。一斤柚子不到五毛钱这是我想都不可能想到的价格，可是就真的存在了，买卖双方似乎都很满意这次交易。

也许这种吹毛求疵也是讨价还价的一种好方法，不过这种交易存在的场合已经越来越少了。

之后，我妈给隔壁的吴大爷送了两个柚子，给对门的王大妈送了两个柚子，好像送了半条村的柚子.....之后整个村都知道我爸妈买了100个柚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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