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天,我收到了老朋友的私信,她结婚了,婚礼办在乞巧这天。
我想了一晚该怎样回信,想了一晚,信,该怎样还回去!
我应该是朋友邀请订婚名单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少数被她圈进单身派对的男性。
这在旁人眼里并不奇怪,但我清楚,自己早已经被一杯劣酒,磨坏了信心。
我拒绝了她所有的邀请,我有空,甚至可以说很自由,但我宁愿去公园里坐坐,甚至乘火车到西湖去泛不舍得花钱的小舟。
平时有空,我总爱写几封信给老朋友送去,刚好也可以玩弄生了灰的火漆。
他们有的会回复,有的会打来电话寒暄,有的会在下次见面时调侃。
我都不在乎,因为有些信,我写玩就扔到了书柜里,他们不出意料地都被米虫的亲戚以蛇吞象的速度啃食殆尽,销毁我的食粮,这两个小家伙一点都不曾犹豫。
老朋友显然是知道我的习性,这封私信,真的是“信”,火漆被我扣下来当成纪念品,毕竟这封活生生的邀请函如同我歌单里拿放大镜找才能发现的了的中文曲子一样惊喜,但敌不过心中生疑,即使见着了,不不敢说一定去点播听听。
可我已经拒绝过许多次了,不想再让友谊的情分遭受劣迹。
我策划着见面时的话句,只恳求不要让我见到那坛醋,好叫我整张脸都能享受舒坦的表情!

夜晚,我躲进了牢房,房间四周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墙,门竟然出奇地被做成木质,我的手里便有出去的钥匙。
我冥冥中知道,木把手是镀了层油漆的伪装,那个铁皮小丑正微笑着等我上钩,但我还是蠢蠢地过去,就如同高中时的自己,单纯到不明白自己正掉入心理学的地井,每天仰面,对着一摊摊发黏生腻的黑污迹!
门开了,我受到电击,我强忍着拖拽即将麻痹的躯体,而面前却是充满电网的监狱,跟印象里网球场的模样差不了多少,都只能够几个人自由行动,都围着高高在上的网,还都有人在狭隘的生存空间里拼命!
耳畔响起了入睡前的交响曲,阴郁,忧愁,苦味像乞丐生吞了浆糊一样稠密,曲子随风舞起,旋转到最后,成了音乐盒上常见到的芭蕾舞女。
她颠着小脚溜走了,高举头顶的双手扔下封信,在嘶哑喊着“去”还是“不去”!
我最终还是玩起了老旧的火漆,把夹在《唐吉诃德》里的那封信,夹到衣服口袋里。
乞巧哪天,提前两小时出门,十五分钟打理,带上了原本下午要吃的茶点——巧克力麦芬,包上红包,带走了信、皮夹还有手机。
一小时之后,手机提醒我今日的步数已经破万,我抿了抿干燥的双唇,龟裂的死皮已经勾搭上人中的细须,有点痒却可以玩着解闷。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尚早便去到附近的咖啡馆里休息。我点了杯纯黑咖啡,就着自己的蛋糕恢复体力。

我多想把面前冒白烟的咖啡直接咕咚咕咚灌进胃里,但又怕心里怀疑,这根本不是口渴的原因。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婚宴会厅,主角们早早在现场练习,我不用看照片用膝盖想想,那个穿西装的背影一定和请柬上的名字对应,而那个名字对应的就是曾经嘲笑我的魔影。
我面前的婚礼仿佛是场联合国的会议,而我,只是一个平常清洁工却被拉了过去凑数。
我不想再看手机,也不在乎朋友有没有发消息,婚宴照理说快开始了,但我却匆匆走了出去,很敷衍,很故意,故意到令人诡异,试想我是不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是朋友打来的。
一秒钟后,我接起,只是片刻就转换了语气甚至改变了表情,嬉笑又不怀好意地说:“我快到了,都没有休息!”
我像个雕塑一样被友情推入宴席。又记起学生时代讨好人的把戏,只可惜那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讨好别人,换取同情,所幸人们都拆穿了我拉拢人心的手段,把这块石膏粉伪装的塑像冲回粉末的原型。
而我曾认为懂我文字的“知己”,其实沾满酒曲,但他没有变酒,倒是成了坛好醋,我和老友的交谈被酒曲曲解,正巧我的缺点百出,只几句,便让人打散,垮成白灰细尘。
学生时代我唯一一次与月亮的共鸣,不是明艳,不是幽静,也是照到真心,而是人们拍摄后那一块块坑洼的表皮,我知道,月亮的表面跟心比,不值一提!
我躲着新娘到宴客厅里,真的很神奇没有人注意我,我松了口气,希望别人当我隐形。
几道热菜上来之后,新人开始祝酒,我知道逃不过了,撇过头去默背老早准备在心里的说辞。
他们来了,老朋友带着同学过来了,那张偏长方形五官协调的脸,近年来酒窝越发深陷。

“我曾把他当朋友!”我小声讲了出来。
他们过来了,我举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努力回想进来最幸福的事情,推了下眼镜,好让眉弓藏得更深些,不被发现做假的痕迹。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没有我预先想的尴尬,没有举酒杯的失误,没有非常不自然的表情,没有事先不知新郎是谁的惊讶,也没有虚假的祝福。
原先的剧情几乎反转,倒是对面的新郎心有余悸,正奇怪为什么这个“劲敌”居然坦然出席。
他们走后,我撑着大腿几乎以马步的姿势坐下,臀部还是感觉到了沉重的冲击力,“幸好有椅背”我这样想,“要不然我肯定要倒下去!”
“我没有惊恐,说话也还自如,龟裂的嘴角依旧俏皮,不是因为惊讶才出来张望!”我笑着想到“我也没有夸张到撑破嘴皮露出鲜血,也没必要抿红酒来掩饰尴尬,红色已经有酒了,再来点腥酸可不好受!”
婚宴几乎进行了一整晚,我喝了五瓶红酒,醉了,但还是在十分钟后,独自走出了宴席,只留下了一封信,红包都没给。
菜的口味什么样已经记不清了,刚刚入口的似乎只有酒,醒好的、半醒的、刚醒的,是甜是酸,还记得清晰,我半走半停地回到家,索性边走边想下次的信。
真庆幸,一个婚礼是在梦里,真的那个比较符合成年人的心性。
“感谢,回家的路上,没有车来破坏兴致,留我回来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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