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一年级,为了生活,母亲要离开这座当初我们一家人满怀希望的城市,去绥芬河投奔亲戚,做些小生意。
这是我和母亲的第一次分离,我自然心情不会好,每天闷闷不乐,因为幼小,也想象不到未来何时能与母亲再次相见,只知道前一天还住在这小房间里的一家三口人,就只剩下父亲和我两个人了。
那时我无法理解分别意味着什么,很想妈妈,一想,泪水就慢慢溢出了眼睛。
父亲则在开发区的路边找到一个适合修理自行车的摊位,以补贴我们爷俩的日常开销。但
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去,每天按时会送我去上学,经过路口的煎饼摊,就会给我一份煎饼果子,然后中午放了学 ,我回到家里,父亲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过了两天,父亲说明天必须要去出摊了。而我一想到母亲不在家,中午放学回来屋里空空的,只有自己,心里一时酸楚难耐,又眼泪汪汪起来,父亲摸着我头,说:“好吧,好吧,我后天去,后天去。到时候,你可不能再哭。”
到了后天,父亲因为中午没法回来做饭,便准备了一个保温饭盒,早上问我中午回家想吃什么。
我忽然说:“我想吃圆笼包子。”
我一想到路口的那家圆笼包子,就嘴馋的不行,只是一屉足有5块钱,平时父亲舍不得给我买。这时说出来,仗着母亲不在家,才有了个由头。没想父亲答应很干脆:“行,就吃包子,我给你装保温饭盒里,你中午回家吃。”
于是,每天中午回到家,饭盒里面的圆笼包子就成了我和父亲的默契。我知道爸爸一定会买给我,还知道爸爸给我买了包子就去出摊修自行车了。包子皮薄馅大,我看着电视,吃得嘴角流出油来,只觉得这世上最好吃的食物,就是保温饭盒里的圆笼包子。
一天上学,那位右眼突出的班主任,上着课,谈起班级里很多学生的家长给她送了挂历,几瓶护肤霜,她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感到很满意。但一提到我,还有另外两个同学,本来她可怖的脸,变得更加可怖,并命令我们中午必须回去把家长找来。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到了找家长的程度。但因为知道下午要找家长,也就不着急回去上课了,我边玩边走,从学校走到了父亲在开发区修理自行车的摊位。
地上铺着的编织布,修理工具凌乱的摆放着,塑料盆里盛着油污的水,旁边倒放着一辆待修的自行车,父亲独自坐在一旁的柳树下,微风吹过,他的下巴胡子拉碴,头发有些乱,而我的目光则停留在他手中的那张干瘪的油饼上。
“爸,你中午怎么吃这个啊?怎么不吃包子呢?”
“好吃啊,省事,吃完还得干活呢。”
“你来干什么?”
“老师要我找家长。”
“啊啊,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修完了,下午去,你路上小心。”
这是我一次见到父亲工作时的样子,也第一次知道在路边修自行车具体意味着什么。
甚至一次学校组织学生出游,集体步行,经过父亲在开发区修车的摊位,老师说,李秀明的爸爸在路边修自行车呢。我甚至感到有些羞怯,不好意思去看正在路边向我招手的父亲……
有天,父亲回家很高兴,说周末不修车了,要带我去吃排骨。父亲与人热情,所以无论在哪,总会结交到一两个朋友。说带我去吃排骨,就是到开发区那位负责打更的大爷那里去吃。我不知道排骨是什么,但想来一定是极好吃的。那个周末,父亲还顺便带我在开发区的澡堂洗了一个澡,至于那天的排骨是什么味道,倒印象不深了。
奇怪的是,所谓好吃的东西,都不如父亲给买的包子,还有晚上回来,爸爸顺路买来的腊肉香。
时光在幼年的时候总是轻快跳跃,半年过去,我和父亲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去找母亲了。
那天我像过年一样的高兴。爸爸给我买了一身公牛队的背心裤衩,还有几本新的漫画书。我穿着新衣裳,爸爸扛着大包小裹,拉着我的手,一起乘上了三天两夜的火车。
硬座车厢里满满都是人,绿皮火车慢慢的驶向关外,随着窗外风景缓缓过去的是半年里我和父亲的第一次相处,那时的阳光很耀眼,天空瓦蓝瓦蓝的,风也很轻快,我喜欢挨着父亲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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