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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过客并不匆匆(四)

那些过客并不匆匆(四)

作者: 听万壑鸟鸣 | 来源:发表于2016-09-06 22:35 被阅读0次

    (四)工友

    初夏的一个傍晚,和一个同事妹从超市购物出来,超市停车场出口处的岗亭里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同事妹提醒我(我耳背):“有人在喊你。”我又没开车,也没违反交通规则,喊我干嘛?走近岗亭才确认:人家真的是在跟我打招呼。“我喊‘老师’喊了好几声,您没听见。我在学校食堂上班了的,我记得您,您对我们蛮好。”听她这一说,再看眼前的面孔,瞬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奇妙感受!

    是的,那些年,我们曾经每天都要在食堂见面。如果说每次见到他们点头问好、每次对打完饭的师傅道声“谢谢”都符合“好”的标准,那我的确无愧于“蛮好”这一评价。这就是我们熟悉的大多数工友的共性:为别人提供服务,享受的是别人,得到别人的感谢是正常的,可他们反而觉得不寻常。底层劳动者天然的纯朴善良使他们在严于律己的同时不习惯对人有所求,而偏见和现实也往往轻忽他们的正当权益,因而他们就被持续的弱势着。

    一个学校的正常运转,除了教学、教辅、行政等部门的教职工,还有后勤的一些工作人员,如清洁工、园林工、送水工、保安以及食堂的工友们。我们共同呼吸一个校园的空气同吃一锅饭。我们是同类,都是劳动人民,感受他们如同感受我的父老乡亲,相信他们也是这样感受我的。所以见面问好在我是很自然的事情。由于他们人多、流动性大,大多数当时当年有印象,时间久了就忘了,比如前文提到的给我打招呼的那位工友妹子。但也有些印象深刻的。

    先说那个印象深刻的做清洁的工友吧。清洁工基本上都是女性。那时学校没有条件给她们配备休息室,干完活后她们都是坐在五楼通往楼顶的楼梯口处歇息。那些年智能手机还没出现,《武汉晚报》、《武汉晨报》、《楚天都市报》、《楚天金报》等地方小报是很多人每天的必备读物。这些报纸除了新闻,都有整版的情感专栏,颇能吸引一些读者。有些学生上学路上也会花一元钱买一份这样的报纸用以消遣或链接外界,看完后就扔进了垃圾桶。经过五楼楼梯口时,常看到一位清洁工大姐坐在那里认真看报,从报纸的版面大小判断(个头只有《长江日报》的一半),这位大姐看的就是这类报纸,都是皱巴巴的,有的还是脏的,明显是从垃圾桶捡来的。别的清洁工在离她一米开外聊天。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休息环境竟然从垃圾桶里捡报纸来看!这定力,真了得!在我多次的主动点头及简单问候之后,我们渐渐有了简单的交往,比如,我有时会把办公室的报纸给她看。后来我们就熟了,每天我会把办公室往期的报纸在她休息的时候送几张给她。我们只是自顾自的这样熟着,熟得连对方任何别的信息都觉得不用了解。她虽不向我打听我的信息,但她会默默的观察我在哪个办公室办公,在哪几间教室上课。我们就这样默契的熟着,默契的不谈她从哪来也不谈她明天将去哪。

    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送水工就是学生张木的妈。送水工是桶装水公司派来给学校师生送水的工人。张木妈,四十来岁,1.74米的身高,凹凸有致,不胖不瘦,穿着时尚大方,一头乌发随意扎成一条马尾不张扬却青春灵动,面容姣好,表情怡然。属于那种谁看了都还想再看再看都觉得看不够的大众女神!

    张木妈之所以选择送水,不是为了钱,张木爸是海员,大副,他们家不缺钱。张木妈与原单位买断关系后就闲下来了,闲不住的张木妈想找点事混时间。送水还可以锻炼身体,而张木妈的身材就源于她一直坚持健身;到儿子的学校送水,还可以督促一下儿子的学习。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一桶水,50斤,张木妈一只手拎着一桶水从走廊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就像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在轻松逛街!这么美丽的女子竟有这样的体力?男同事们一个个都叹为观止!撇开张木妈自身的美丽,我们不能不承认劳动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好:当劳动成为生活的第一需要而不是为了谋生,劳动的美就溢得满地都是了。张木妈赋予了送水这种纯体力劳动异样的美!如果那时(02年03年)也像现在这样普及了智能手机,把张木妈这道风景挂到网上,张木妈不想当网红都不可能!

    下面要说的是园林工余师傅,老两口一起被儿子从老家接到武汉来养老。为了不给儿子增加经济负担,托儿子帮忙从小区物业那里谋到了这份活,老伴也同时被安排到学校做清洁。两个老人对自己的工作满意又珍惜,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总能看到两个老人在校园里忙碌的身影。尽管忙着但他们内心是满足快乐的,他们总是一副满含笑意的表情,还跟教职工同事们互相问好。这是两个乐观又自信的老人!在校园里我观察过很多工友,他们往往只顾做自己的事,把自己当成一台做事的机器,若偶尔抬眼遇到了别人的目光,会迅速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那速度绝不比光速慢,快得那么胆怯!相比而言,余师傅老两口却显得自然大方又阳光!多美好的老人啊!

    别看余师傅只侍候过庄稼,凭着对植物的理解和喜爱,聪明勤快又好学的余师傅把学校的花草养得要红有红要绿有绿生机无限。有一种花长得像小丑的面具,不知道名字,余师傅告诉我这是“猴面花”。问余师傅怎么知道的?因为他说自己以前在老家是务农的。余师傅说:“我也看书啊,不然这些花交给我不都得死啊?”

    老两口就这样在花草扫帚撮箕间幸福的忙碌了两年之久。

    正如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同样的,每个人也无法预料自己的病。一天早晨,余师傅没有任何征兆的在家里中风了。余师傅的老伴在说这事的时候也没表现得悲伤忧郁,只是觉得突然。前面的日子用心过了,当然不用惊惧后面来的,哪怕是刀山火海。这是智者才有的豁达,余师傅的老伴让我感受到了。余师傅中风后,她也没在学校继续做清洁,回家跟老伴玩去了。

    这学期,由于自己耳朵越来越背,嗓子也越来越不堪重负,主动申请了一份宿舍管理员工作,当起了勤杂工,由过去的教师变成了工友。想起这些纯朴善良美丽智慧的工友,相信自己会跟他们一样,以享受生命的心态来做好这份工作,愿自己每天都能享受到新工作带来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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