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鱼的睡前故事总第0004期
文字录音发于微信订阅号:墨鱼哈哈奇(moyuhahaqi)
制作:陈笛 撰稿:徐姜汤 声音:随遇而安
我在四姐家里第一次见到四姐。
那会儿金子还活着。若干天前我和金子吵了一狠架,失联了小一年儿。那会儿金子刚从警校培训归来,不知哪根筋不对念起了我的好,痛心疾首的把我约到他的住处一本正经的喝酒叙旧。
酒过三巡,踌躇满志一身局长范儿的金子稳坐酒桌钓鱼台指点江山一如从前。我十分瞧不上金子偶尔冒出的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无奈岁月磨砺资料片重启,前车和金子呛声差点动手的鉴戒摆在那里,我失去了怼他的欲望。
我有些坐立难安,牢牢的把自己穿着某步运动鞋的双脚插在酒桌下,眼神无助四处张望。
四姐恰如其分的从卧室走了出来,边走边与我尴尬对视。我对四姐点了点头。四姐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下便一溜烟的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金子终于不再说话。
我如释重负,对着金子冲卫生间呶了下嘴,“这谁啊?”
“我媳妇儿啊!”金子扎在座位上瞅着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极在做笔录。
“多大?”
虽说这么问很没礼貌,但我还是很好奇。
四姐看起来并不年轻,乍看上去像我小姨。
“四十多……”
金子一脸坦然,仿佛喜怒哀乐尽收眼底,等着我的排山倒海。
那会儿金子刚过三张,即便岁月在这孙子脸上磨刀霍霍说他五张估计也有人信,但听到他找了这么一大媳妇儿我还是有点接不住。
我第一次看到这种差距的姐弟恋,莫名其妙的有点慌,心里七上八下摸不清什么感觉,仿佛刚溜过去的四姐是我前妻。
四姐从卫生间出来,我没敢再上眼,像极了憋宝的见了宝贝假装不当玩意儿不瞜二眼,生怕把本主儿瞜醒了。
家是四姐的家。六七十平方的门市房被隔成了三室一厅,挨着街面儿的大厅做生意,卖些干果面包类的东西;两个卧室,四姐金子一间,孩子一间。
氛围尴尬不尴尬我不清楚,金子倒很享受这男主的身份,到家就是背心拖鞋慵懒至极,体重从一百二冲到了一百七,直奔二百而去。
后来我还是忍不住问金子这到底是图个啥啊。
“不图啥……”
金子说,
“我一周回来住两天,我做饭,他们娘俩吃……”
“像家!”
金子顿了顿,划了重点。
而后金子被分到了某乡镇派出所。周末回四姐那住两天,剩余时间吃喝拉撒都在单位。我每隔一两周会去金子和四姐那蹭顿饭吃,和四姐算正式认识了。
四姐备好酒肴便把家和生意丢给金子和我,屁颠屁颠儿的跑去与闺蜜聚会逛街。我独自在酒桌前听金子絮叨四姐和自己的家长里短。
四姐还有一弟一妹。一个在魔都,一个在滨海。
我想四姐弟妹二人也会觉得金子不靠谱,好在相隔甚远不打照面儿懒得招呼。若干天后金子倒真是不惧大,跟着四姐天南海北串了一圈门儿。
据说金子在饭桌上依然人模狗样的指点江山,场面极为感人,却出乎我意料的得到了四姐家人的认可。我心琢磨到底是小姨子小舅子好糊弄,金子三张的岁数配上五六张的脸,阅历见识与谈吐硬生的变得超然了许多。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
小舅子对姐放话:如果你俩能在一起五年没分开,扯证结婚!
金子没听到四姐五年的承诺,心里急得直敲架子鼓,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名正言顺的有个家。金子冒着得罪全家族的危险宣称非四姐不娶,还特有喜感的给自己爹妈磕了仨头表示儿臣不孝,表示要任性一回望高堂理解。
我心说金子你结个毛线婚。
我太了解金子这孙子的秉性了:俩月赚不够一天花,靠我党和信用卡养活。
我心琢磨金子你这毛病不改,西北风这东西,一人喝总比俩人喝靠谱。
少折一个是一个,别万一来个玉石俱焚,我总不能对这两口子说下辈子注意吧。
直到又一次酒过三巡,金子把箱里最后一瓶啤酒给我倒满后紧了紧裤腰带。我看着他手里的酒瓶又看了看他没拉紧的裤门儿,正急于搞懂眼前那杯黄色液体到底是何材质时,金子扶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我要勒紧裤腰带攒两年钱,饥荒还了信用卡清了,四姐愿意和我结婚。
结婚这事儿金子之前跟四姐提过一次。那会儿金子准备报名援疆,满脑子都是壮烈牺牲前看家人照片的电影场景,生怕婚事没落听没给四姐一个交代。四姐拒绝,金子苦闷,转而求助于我。
“如果我死了,肯定有笔钱,我爸妈一半,四姐一半……”
虽说这话说的倒很让我肃然起敬,我还是听不下去这孙子整天死啊死的作践自己。真心换真心,金子也算要给四姐一个说法。我便与四姐长谈了一次,无奈言语了了莫衷一是。
金子和四姐在一起小四年:拎包入住,而后衣着饮食品味陡升,四姐给金子全身上下置办的妥妥当当。金子却四年也没给四姐一安全感,我确实无言以对。
后来,基层警力不够,援疆名额被别人顶了。新疆也没去成,金子风里来雨里去在单位被一个精神病人骂了半年,几近崩溃。
再后来,金子就死了。
病来的太急,没什么痛苦,金子还算有福。无奈屋子空了,若干天前许诺的,相依炉火旁打盹的“老夫老妻”形单影只。这边心里挂着死去的金子和金子家人,那边还要维持生活哪哪都是钱,四姐活的没日没夜。
屋漏偏逢连夜雨,灯坏了一排又一盏。四姐寄托于命运与神灵,询“大仙儿”后得知:金子每天都会回屋子看看,他挂念四姐,要带四姐走。
“大仙儿”信誓旦旦给了四姐一个符:带着,保你平安。
四姐问我信不信那些诡异的东西。我想说不信,又怕四姐失了念想心里难过。扛过去了就胡思乱想,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四姐。孤枕难眠胆小怕黑,深夜被老鼠螃蟹吓得睡不着的日子还在眼巴前儿,很容易便会对那些实际上自身难保的江湖术士痴迷。
四姐是个傻到极致的女人,但我还是愿意理解她。
四姐前半生崎岖蜿蜒离奇悲欢,经历了太多也见到了太多,折腾不起也输不起了。
但其实是四姐自己没有想开,她不应该对着一票莫须有的妖魔鬼怪江湖术士俯首帖耳五体投地,她应该直接对着金子的照片跪拜祈祷才对。
按道理说,金子欠了四姐那么多,无论四姐对金子提什么要求,金子都会想方设法帮四姐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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