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的主题阅读,我曾经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谈了我对死亡这件事的学习和认识。

这本书是一位朋友发现我在看死亡专题的书,推荐给我的。“和你看的那些可能不太一样。”这位朋友说。
是的,这本书的确不太一样。和那些用哲学社会学视角谈论死亡的书不一样,和那些用自身经历谈如何面对死亡的书也不太一样。
老实说,看完有一阵子了,一直想写写这本书,却一直不知该怎么写。
你可曾听说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大学毕业后,一门心思,想在火葬厂找个工作,愿意面对各种各样的尸体和千奇百怪的死者家属,真正去了解和操作火化炉的一切,理解殡葬这个行业和死亡文化?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娘还愿意用生动坦率的文字,把这一切描述出来?
是的,这就是本书的作者。凯特琳·道蒂(Caitlin Doughty),一位中世纪历史专业的姑娘,对死亡、恐怖事物有着近乎病态的热爱。她讲述了在火葬场工作的六年间所经历的成长。
我们不愿意面对死亡,更谈不上认真地去了解那个实际上的最后归宿——火葬场的一切。很多殡葬工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工作,大多数文化对死亡讳莫如深。就好像,我们不谈论,死亡就不存在似的。
但这个姑娘不一样,她主动投身这一行业,带着对人性的观察,去了解和思考一具尸体在进入火化炉的前前后后,去体会火葬场工作人员的种种心态,生动甚至可说是过于鲜明地描述了尸体处理、火化过程,以及面对亲人死亡不同文化的人们的各种反应。
若是对此话题敏感,看到如何做防腐,如何给死人美容,有的人可能会有应激反应。
但也不能不承认,这个着迷于死亡的姑娘,是带着冷静的幽默去面对正常人不愿意面对的一切,透过火葬场的烟雾理解死亡这件事。
有些描写可谓妙趣横生,特别是姑娘学习和实际操作搬运尸体、美容、火化这些事,听上去一个姑娘做这些太让人难以想象了,而且还能满怀热情去做,得到其他资深殡葬人员的认可。必须承认,面对死者以及火化这件事,作者种种貌似轻松的讲述里,充满了真诚、直率,对死亡、对生命本身对尊重,对不同种族不同文化对待死亡方式的尊重。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透过这双慧眼看到那些悲伤或者漠然的家人,看到那些从未完成的告别,或者伤心欲绝或者平静如水的守夜。
每一次将死去的人推入火化炉,我们会不由自主跟着作者来推测,是谁来按下操作按钮,是谁将自己的家人送上最后的路?亲人们有这个勇气和力量吗?还是交给一个陌生的殡葬工?
我们也知道了有那些不愿意亲临现场的人,有那些全权委托殡葬馆来处理遗体的人,还有些根本无人认领的尸体,他们的人生故事是怎样的?他们最后的离去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可避免地,书里也写到了那些让人不适的部分,因飞来横祸死亡的人,需要缝合的支离破碎的躯体,变形严重需要美容的脸……想想需要面对的各种场景,想想处理间里弥漫的味道……我真佩服作者有着这样非同寻常的热情,去认真体验这一切。
但所有这些,所有看上去不那么美好的一切,包括防腐处理的遗体,包括火化炉的温度,包括肉体烧化后留下的油脂痕迹,和那一缕青烟一样,都是死亡本身带来的,都需要接受和面对。
正是在殡葬馆,学习历史的姑娘看到不同的文化面对死亡有着不同的态度,不同的处理方式。作者选择努力去理解,并且思索其中蕴含的对生命价值、对人的尊严的认识。
正是这样赤裸裸面对死亡的六年,让二十几岁的姑娘,真正成长了,真正理解死亡这个艰难的过程,理解死亡需要得到尊重和畏惧,需要认真面对和接受,而不是一味逃避。
读这本书,是一种奇特的体验,是另类的死亡认识。不是那种深刻的哲学家般的人生回顾,不是催人泪下的告别故事,但同样充满着力量。正如作者所说,“死亡也许是生命的终结,但也是人类创造力的源泉。生命的意义在于终结。”“死亡之寂也好,墓地之寂也罢,都不是惩罚,而是对美好生活的回报”。

在火化炉的烟雾过后,不论什么样的死亡,什么样的遗体,火化之后,都是一个样。对于人,死亡最终是平等的。但我们深处在一个惧怕死亡的文化和社会里,在更加坦然地处理死亡这件事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思考死亡,本来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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