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单论神学,拜蒙也有我所不能及的地方,他是咱们学校天使学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这一点,恐怕连贝贝利老师也无法反驳吧?”一直在角落沉睡的男孩此刻醒了过来,日光斜照在俊秀的面孔上,留下一半的阴影,更衬出男孩五官的深邃,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好似燃烧着火焰。
手里拿着红酒的男人随意的笑笑,“怎么,这算是两个成功男士间的相互吹捧?”
车厢里的人都笑了,之前神色高傲的男子脸色一红,摆了摆手。
旁边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子轻轻靠在凯撒身边,淡蓝色的长裙如水波荡漾“凯撒,今年秋收祭,你还准备演奏钢琴吗?”
之前的白裙少女手掩着嘴,轻松戳破自己闺蜜的小心思:“凯撒,听见了吗,贝尔薇尼还想和你一起合奏呢。”
贝尔薇尼脸突然红了,支支吾吾的解释;“没…没有,我不是…”
恍然间,少女扭头,撞见了少年望来的视线,他伸出食指比在唇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笑了笑。
少女的脸更红了。
贝贝利老师咳了一声,打破了弥散在整个车厢里的旖旎“我从车厢里找到一瓶红酒,估计是之前谁乘坐这列火车时留下来的,咱们来品一品?”说着,手里随意一起,瓶盖应声而开。
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散在车厢里,暗红色的酒液冲刷着杯壁,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端起酒杯,细细品味着。
酒精的作用使车厢里的氛围更加热闹了,有的人开始高声讨论着对当前战争形势的看法,也有些人聊着大贵族间的绯闻,引人大笑。
只有凯撒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贝尔薇尼歪着头看了看他,眼中透着一丝担忧。
凯撒有失忆症,他失去了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大脑中一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这些知识就是他能一直包揽所有科目第一名的根源。
就在凯撒最终决定喝一口时,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制动声,火车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受了不小的惊吓,纷纷附身在窗口边向外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撒也向前方望去,但当他视线捕捉到目标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惧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脏,紧到他无法呼吸。
麦田的前方,是辽阔的平原,几十道身影驾驶着巨大的机车飞驰在前方,机车的表面闪烁着黑色的金属光泽,黄铜制成的排气管喷吐着蓝色的火焰,低沉的轰鸣即使隔着很远也可以听见。骑手们看上去身材就很魁梧,戴着银质的面具,表面纹着繁复的花纹。内里衬着红色面料的黑色大氅上下翻飞,露出衣服下掩藏的火铳和短刀。肩膀上佩戴着由火焰和十字组成的肩章。如同群鸦过境,就连火车也要停下为其让路。
沉默且高效的群鸦。
凯撒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了起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的交织。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洁白如象牙的高塔,塔顶的少女敞开怀抱,一跃坠下,鲜红的裙裾仿佛在身后拉出一道火焰。机甲包裹的骑士怀里拥抱着破碎的尸体,骑士仰天咆哮,他的身后是成群的敌人,枪矛如同海潮。还有一条暗黄色的河流,河水表面盛开着黑色的莲花,少年拖拽着巨大的铁棺蹒跚前行,道路的尽头,一座雄伟的宫殿金碧辉煌。
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却又那么熟悉。画面是沉默的,却处处透露着无言的悲伤。
头疼的更厉害了,凯撒本能的起身,仓皇后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但更诡异的事发生了,他手撑住桌子的地方,猩红色的液体向四周扩散,就好似手中渗出的鲜血,液体的痕迹仿佛爬行的群蛇,温热,鲜活的蛇。
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眼角的动脉开始一鼓一鼓的跳动,喉咙里压抑着野兽一般的嘶吼,更多破碎的画面席卷而来。苍老的长者被钉在十字架上,原本是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焦黑空洞的眼眶,却还在无声的大笑。黑暗的雨夜,幽长的街道,道路两旁是数不清的枪口,他背着什么在人群中来回突破,还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重复:“松手吧,松手吧,松手吧。”
但是他不能,直觉告诉他不能松手,松了手就失去了什么东西,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它来了,它来了,它是什么,凯撒不知道,或者说曾经知道,但此刻,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要么跑,远远的逃离,要么就张开双手,狠狠地抱住它,那是已经是最后可以掌握的东西了。
“凯撒,你怎么了?”一直纤细的手扶住了凯撒的肩膀,打断了他脑中的混沌。贝尔薇尼关切的眼神中还透露着不安。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凯撒如此失态的样子。那样的惊慌失措,那样的仓皇。
过了一小会,贝贝利老师回过神来,说道:“大家把桌子收拾一下吧,酒洒在桌布上时间长了可不好收拾。”
凯撒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误以为是鲜血的液体其实是红酒,自己仓促起身时打翻了酒杯。自嘲的笑了笑,凯撒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帮别人收起了被酒浸湿的纯麻桌布。
直到列车到站,凯撒都再也没有说一句话,那种巨大恐惧的余韵还徘徊在心间,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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