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京之后,也同时是我离开艺术圈的日子。
那是在画廊和博览会之间辗转的第七年,我从一个画廊小白,变成画廊经理,也从一个添水泡茶的小妹妹,成长为市场销售的熟手。决定暂别艺术,家人朋友们从起初可惜我放弃顺风顺水的事业,然后又转为担忧我此后居无定所。
接下来我就开始了人生里一段最脱离现实的奇幻章节,我走了29个国家,不是在身途中就是即将上路,流浪成了常态,生活倒成了反常。在旅途中,我见到了人们的各种样貌,好坏参半地尝到了各式各样的苦甜...
我曾经在波尔多乡间山丘上的躺椅,瞭望如波起伏的美丽圣爱美浓,清晨的葡萄园窸窸窣窣传出人声,让我深深爱上了红酒,甚至在重回法国校园,做起酿酒烟酒生。
也曾经行驶在戈壁沙漠中,那台随时抛锚的破烂俄式小吉普,车里弥漫着浓厚汽油味,窗外扑天盖地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人丧失速度和时间,在近似吸胶的晕车中致幻。
还有在节庆与国界间奔走,追逐北义白松露和南法黑松露的踪迹,或赶赴天涯海角,在产季结束前,只为一口还浸在苦咸海水中的贝隆生蚝。
甚至亲手从零开始,发酵韩式泡菜,最终把整个衣柜在几个月里搞得臭不可闻。或是(不知从哪来的)无惧喝瞎自己的勇气,试过在海岛深处找到的装在汽油瓶里可疑的私酿Moon Shine(其实还不错。)
同时,也因为需要持续地移动,逐渐发现太多东西带不走,或是会变成启程的负担。日常开始不停地减法,无论是日用品、装扮以及物质欲望,只留下最必要的部分,有时候甚至不禁思考,”自得”与”邋遢”的边界实在非常微妙。
然而,苟且、将就与庸碌,我倒是越来越能够心安理得地拒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过程中,自己其实也慢慢变老了。
我拜访了许许多多在各地的美术馆、音乐会、舞台剧、艺术空间... 爱上在二手店与市集里,淘出复古别致的小玩意儿(与垃圾),或发掘当地设计师/匠人的独特制品。总之,似乎我从未真正离开艺术,或说艺术从未真正离开我。
六年后,旅途在仲夏的一个夜晚里戛然而止,我再度回到艺术行业,重启展览瑞士刀、与美术馆打杂工的身分。
而这次,我来到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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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和北京带给我的印象完全不同。如果说北京是位认真严肃的资深学者,那上海应该更像位有格调的雅痞(虽然时而装腔作势。)但不可否认,它的确深具一个国际大都市的派头与气度。
这里在一个世纪以前,就因为艺术、建筑、时尚、夜生活的蓬勃与魅力,被人称为“东方巴黎”。而近五年间,随着当地新兴画廊,艺博会和私人美术馆的爆炸增长,上海的当代艺术面貌,更呈现超越北京的态势。
在接下来的生活里,我将会造访此地特别的美术馆、艺术中心,还有时尚品牌专属的艺术空间、以及世界顶尖的当代艺廊。同时,有趣的小众设计师,以及国际知名建筑师的作品,也会时常在城市漫游时不期而遇。
生命里每段时光,都有不同的意味,有时候被成长和梦想占据,有时候注定迷失或寻得。从未想过,如此这般地,来到这个陌生而亲切的城市。一片全新的风景在面前展开,就像是不设限的未来与全然未知的人生,向访客提出探索、动身与移步的邀请。
上海,我刚刚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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