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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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在电影院里，闪烁的光影下，小我11岁的悦旻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声音里难掩的紧张。

这样的一幕既让我惊讶，也让我释然，终于他还是说出来了。只是这注定成为这个年轻人成长过程中的一次没有结果的记忆。

悦旻是我的同事，小我整整11岁，早已过而立之年的我要是积极一点，孩子也要叫他一生哥哥了。

我带了悦旻1年，从那时候开始，他叫我“师傅”。凭心而论，我非常得意这个小徒弟，不仅因为他对前辈们恭恭敬敬，礼貌周到，更是因为他身上没有时下年轻人的浮躁、张扬，能够沉下心从最枯燥的琐事入手，光是整理资料档案这件事，他就干了六个月，每天浸没在纸张堆里，并没有一丝不悦。

从那以后，我就决定好好带他，把我的工作心得和人脉经验逐步分享给他，他也的确拥有超强的悟性，只一年功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从那以后，他便成了我最好的帮手，但是他渐渐的不再喊我师傅。

实际上我已经感觉到了异样的变化在慢慢发生。他变得比从前安静，喜欢静静听我说话，不管做什么只要我给出选择，他都说好；不管加班多晚，他没有一句怨言，还总会记得帮我买咖啡、夜宵；出差再频繁，他也是默默帮我拉着行李，偶尔利用他高大的身体帮我隔离一下拥挤的人群。

直到这一刻，在灯光昏暗的电影院，面前的银幕上正在播放一部日本动画电影，作为白天在工作中精疲力竭的补偿，我此刻正在享受着明灭的光影和震耳的音响为我隔离出的一个虚幻世界，暂时忘却现实的疲惫。

显然我们都没有太在意电影的内容。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虽然小心翼翼，但还是意料之中的得到了我肯定的拒绝。为什么呢？因为我大他很多？因为我自从离婚以来逐渐适应独身的状态？亦或是因为我不想再去碰触那些无法掌控的东西，例如情感。

我坚决地回答他：“不可以。”电影还在继续，我却无法再继续脑中空空地享受这个空间，旁边的人亦是同样。

走出影院，我依然是平日的我，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悦旻，我看到他目光变得黯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状态。此刻的他如此熟悉，也许是十几年前，我也曾经历同样的失意，不过那个时候的我在没人的地方哭成了狗。

我不是个喜欢暧昧的人，深知暧昧带给别人的那一点点希望更加残忍。我直接地告诉他：“对不起，我没想过咱们有发展成另一种关系的可能，这是我的问题。如果你觉得困难，我可以调整，减少在一起的机会，帮你度过这个阶段。”我承认我说话的语气控制的过于理智，甚至像回到了谈判会上。他默默走在我身边，稍微错后一点。

“师傅，明天的会议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早上不用太赶了。”他沉默了一会以后，突然说起工作。

“哦，好。”现在反而是我没有回过神。

“师傅……我想继续留在你这组，跟你好好学。”他的意思我很明白，此刻我也不能再次做出拒绝，只得对他笑笑，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继续走。

这以后，他小心地控制着私下里与我的接触，一般我不主动联系他，他都不会联系我。

一次宴请客户，寡不敌众，我喝多了，我自觉意识还是清晰的，还能够安排好客户的住宿，但是脚下已经没根，悦旻扶住我打晃的身体，我仍旧在安排客户上出租车。

客户的车一离开，我脑子里最后那根弦也一下了松了，头一下子眩晕起来，连对着我说话的悦旻的五官也看不清楚了。

剩下的记忆都是零碎的，似乎我让他看看我是不是丢了东西，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在他送我到家以后我让他留宿了。第二天，拖着宿醉的身体，开车带他上班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的钱包和钥匙都落在了办公室，要回去取，我直接让他住在我家了。据他讲，那一夜，他睡在我的书房，我的猫监视了他一夜。

只是那天以后，一切真的发生了实质性改变。

他对我的客气和恭敬透出真诚，看我的眼神也单纯了很多，这让我们后来的相处变得简单。

三年以后，他准备辞职，临走前请我吃了一顿饭。

“师傅，这么多年感谢你。”他真诚地对我说，并且举起杯子敬我。

“客气什么，咱们之间不说这个。”我为他能有更好的未来感到高兴，我跟他碰了一下杯子，一口喝干。

几杯酒后，他突然问道：“师傅，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么？”

“那次啊，记得。”

“那晚，我睡在书房，我……看到了你的日记。”他的手放在杯子边沿，眼睛看着杯子底部。

我的日记？我的确有记日记的习惯，但不是天天写，只是有感触的时候和需要发泄的时候会写上几笔。

“我终于了解，你不能接受我，既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

我突然觉得我面前这个男孩在我没留意的时候长大了。他的手指那样白皙、修长，好看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此刻正在给自己的杯子里续满啤酒。

“我……还是喜欢你。这就是我现在离开的原因。”

我沉默着，看着他一口气喝干一杯酒。

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不可逾越的时差，在我的时间里，我经历过拥有和失去，当我伤痕累累时，他还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当我洞悉一切放下执念的时候，他却坠入爱河、向我表白。我真的很羡慕他，那么充沛的情感，那么勇敢去追求，而我却是那么力不从心。

这一晚，他喝了很多酒，但是始终没有醉。看着他年轻俊朗的面庞，想到明天他就要离开，我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分手的时候，我对他说：“你这么年轻，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有什么事情需要师傅帮忙随时开口。”这些话，是我的肺腑之言，从此以后，他的事业将与我无关；他的人生也当然与我无关，但是我深切的期望他能够一切顺利，得到属于他的幸福。

“若菡。”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听的我一惊，十分不适应。

“我会追赶上你的时间。”他说完转身离开，剩下我独自站在飘渺的路灯下，路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脸颊突然痒痒的，手摸上去，湿湿的。

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我问了自己很多次，希望他回来么，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回答，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编剧，故事的结局会出现在哪一天，我期待着时间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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