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班主任把楚闲和徐小酒叫到门口,何仙姑正站在那里。何仙姑穿得比平日里朴素,没有涂脂抹粉,好像哭过。
“妈。你咋来了?”徐小酒问。
何仙姑把楚闲拉到楼道拐角:“大闲啊,给你说个事,”说着,何仙姑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流下来,“你姥姥中午走了,大夫说是急性心脏病……”之后,楚闲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哭。
那几天楚闲穿着孝衣,跪在棚里。村里主事的老人喊哭,他就哭,喊磕头就磕头。有时被叫起来,跟在赵正刚和他儿子赵富贵后面,出门转一圈再回来。
晚上,楚闲就去灵堂坐着,守着姥姥的棺材。楚闲努力回忆姥姥的点点滴滴,但脑子像断了片儿,一片空白。
办完丧事的那天晚上,宴请帮忙的街坊。八点多,赵正刚红着脸回到堂屋。赵正刚的胖婆娘迎上去,在赵正刚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赵正刚喝了酒而有些迷离的眼神一下锐利起来。
赵正刚把楚闲叫到跟前,开始掰扯丧局的开销。买了多少馍,称了几斤肉,棺材多少钱,修坟多少钱……然后是收了多少份子钱,哪些是他家亲戚送的,哪些是以后需要还人情的……
楚闲不理解赵正刚跟他说这些干什么?硬着头皮听赵正刚叨叨了半天。楚闲终于搞明白了,赵正刚用倒叙的手法跟他计算这些年他住在姥姥家的开销呢。
平时蠢笨木讷的赵正刚,脑子忽然灵光了,胖婆娘不时补充两句,证实那些开销的真实性。一桩桩一件件,细到一顿饭,一瓶水,时间可以向前追溯十几年。
楚闲搞不懂,为什么舅舅家种了他家的地,每年施肥播种交提留却没有收成;村里红白事的份子钱,为什么舅舅要替他家出一份;母亲邮寄回来的生活费为什么只够姥姥养老,他这个当儿子的却不承担一分钱的养老金……
赵正刚不时盯着楚闲问他明白了没有。楚闲则怔怔的看着赵正刚,机械的点着头。
忽然,楚闲发现赵正刚似乎有些不正常。是的,赵正刚太兴奋了,不像刚刚死了娘的人。赵正刚没有悲伤,只有亢奋。他语调高昂,脸上毛孔清晰可见的渗出油光,凝结成细密的汗珠停留在毛根上。眼睛里的血丝一点点增长,逐渐侵蚀整个眼球。开合的嘴里喷吐出令人作呕的腥味,黑乎乎的喉咙深邃如涵洞,像有怪兽即将攀爬而出。寒意传遍楚闲全身,楚闲说了句“你随便。”急匆匆跑回屋里,反插上门,任赵正刚两口子如何呼喊都不再搭腔。
夜里,卡壳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这几天的经历像幻灯片一一浮现。楚闲终于明白了,赵正刚绕了半个芒砀山就为了告诉他,“你姥姥没了,院子他要来住了。你要搬回自己家住了。”
第二天,楚闲病了。徐小酒来看他。楚闲把昨晚的情形告诉他,让他帮着参详一下,该怎么办?
徐小酒思量了半天,信誓旦旦的说:“闲哥,我觉得你舅肯定被什么东西上身了,现在的你舅可能不是你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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