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Eve约了几次中午一起吃饭都没约到,甚至一次穿越金钟道时迎面碰见也只能匆匆说声“再约”。Dennis不明白这些女孩都有这么忙吗?“再约”、“迟一点”成了常听到港地女生的托词。
这一天早上出门时说的好好的中午吃饭,可快到中午Eve突然来电话说生了斗鸡眼,要去看医生,结果又Cancel掉。Dennis说那就下班等你一起回去吧。他非要见到她一面,被人放鸽子心里不痛快,哪怕挽回点面子。
他们约在7Eleven店门口见面。Eve穿的很得体,不像Lydia她们穿得松松垮垮,也不像Rosy她们穿得那么Formal暗沉。
“看不出你眼睛有什么‘鸡眼’吗?”Dennis努力盯着Eve,想看清有没有说谎的痕迹。
“下午上了点药,现在好多了。”Eve面浮春风,一点不在意Dennis盯着她的眼神。
“我们一起走回去吧,坐车回去也太早。”
“好啊,我也想走走,平常还没人一起行。回去早了还要看老妈脸色。”
“还好不用看老公脸色。”
“不是吧,我老公很听话的,下次你见了就知道。”
“我怎么看着你不像有老公,”还有一句他没说出口:也不像是小姑娘。
“你以为啊,我大妈啊?跟Emily比怎么样?”
“别,我又不找对象,怎么就闻到酸味。那天晚上在街上碰到你把我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参加辅警队的?没听你说过。”
“我老早报名了,一直等了好久,还经过测试,最近才通过。怎么样,很帅气吧!”Eve面露骄傲之色。
“何止帅气,简直惊艳啊!你穿警服模样特神气。”Dennis感知Eve脸上热度,有点晕。
“我那天还是第一次出勤,体验一下,跟谁也没说。”
“我们香港的警匪片看多了,警花出更。这回亲眼所见,比电影里的扮相漂亮得多,”Dennis忍不住又多看了Eve一眼,“关键是人比明星靓眼!”
“真会夸!”Eve扭动了下腰,睫毛跳动,似乎还穿着警服般的神气。“我也是以前看电影,说不定哪天和明星能搭个戏。没想到还能穿上真正的警服。”
“你的漂亮不靠化妆。”Dennis担心言过了太假,仍不自觉被她身上大陆、殖民地、英联邦的混合的独特气味吸引。
“是吗?多谢夸奖!”Eve还沉浸在被欣赏和自我欣赏的兴奋中。
穿过夏壳花园,走过金钟廊,下到遮打花园,水光和绿树遮避了周边的高楼身影,他们小坐片刻,却发觉此处找不到聊天的惬意,便接着有起身,经过皇后像广场、爱丁堡广场,再往前就是中环码头。上次聚餐后送林梅是从上环往中环走,这次反过来走。
“哎,我们到皇后码头转转。”Eve说。
“好啊,你看过一部电影叫《苏丝黄的世界》吗?”
“听说过,一部好旧的电影,五十年代的香港爱情故事。”
“我还以为你看过。我们Emily曾特地跑到艺术中心去看。”
“噢,Emily老文青吗,喜欢古旧浪漫的故事。”Eve显得有点不屑,她没看过电影,更不会去看那本小说。
“我更喜欢现代版的,偶尔怀旧一下。”Dennis看出来Eve不好这个。
“发梦呢,你!”Eve 手指着他,狠狠盯了他一眼,嗤嗤一笑。
Eve说,她一个叫家旋的台湾同事喜欢和鬼佬玩,最近泡上了一个法国男孩儿,两人天天粘在一起。找法国仔拍拖成了台湾女孩儿的时尚,正如香港曾有一帮女仔也成日泡鬼佬,恨嫁不成烂衰有余。那不是《穿KENZO的女人》里的阿Jan吗?这股风刮到台湾,台妹跟风之态愈演愈烈,有过之而不及。Eve直叹气,看低此种口味。但谈起家旋的事情,她却津津乐道,那样子跟Emily说起林梅一样。他自己不好这一口,却有观情癖?她不似那本书里的钱玛丽,更像其中加入美籍的港女Mimi,早已一脚踏进婚姻领地的“正道”女,还有何心不甘?
不知不觉Eve讲起了自己,她并不忌讳感情方面的问题。想必Dennis对她一定很好奇,索性说出来。跟一个思想和习惯同源的人倾谈,能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回应。而自从她离开北京,面对异乡异客,从来只能掩饰和压抑最私底的情感之焰。Dennis并没有刻意询问,只当聊天说,你老公舍得你一个人在香港吗?Eve说,你们十几个人不也差不多吗?不一样吧!Dennis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都是为了挣钱?都为了将来发达做铺垫?还是为了逃离什么漩涡?这代女人嫁少离多,男人聚少分多。
Eve无声地叹了口气,如寓言般不经意间说出自己的心魔:
“感情与爱情是不同的,前者是靠时间积累起来的,而后者是瞬时产生的。所以,前者更多牵及责任,如婚姻,后者更似从心而愿,只为有情人!”
这句话她肯定深思熟虑,也许引自那个电影台词?Dennis没有预期第一次行街倾谈竟然会如此铭心刻骨,令到他百般回味。
“如果情人都做不了呢?”这个话题太严肃,不适合此情此景之下的漫步。
“做不成情人那就望梅止渴吧!”Eve的思路被他挑散了。
Dennis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儿这样透彻自白,凭Emily的睿智也说不到这个层面,她只是隔衣瘙痒,Eve却是锥刺股。
因此,她怕返去澳洲去当一个家庭主妇,还不到三十,似乎实在不甘心。那么她的感情还没有积累到位吗?她的爱情也在那以后瞬间凋零了吗?她对Dennis瞬间感觉过什么吗?起码那天晚上跑步时遇见她一身警装,他瞬间产生过感觉。那是惊艳,不是惊情!
这些疑问Dennis来不及多想,任由她怎么说。她的感情、她的爱情,掩盖于一身警装摇曳出街的背后。
她既然这么说,为什么她要那么早结婚,又为什么不离婚呢?Dennis一时语塞,只听Eve随口一说,竟比小说中对白更深刻,比电影情节更眩惑。她从澳洲跑回香港,Dennis从上海躲到香港,两个方向一个目的地,难道目标也一样?一个还没离,一个已经离了。也许她更像Emily?不,不一样,目的和目标都不一样。Dennis还没有主动跟她讲自己的状况,也许Emily会跟她说过一些也不一定。反正她没问,他也不主动说。
码头上落日余晖渐淡,时光不老,天要暗。
见不到苏丝黄和那个鬼佬画家的影子,如今的码头又向海中延伸了许多,填海还在继续,与对面的陆地无限接近,码头和轮船相依相诉,陆地与岛屿始终翘首,山魅海惑永不停息。
他们没有片刻停留,沿干诺道交易中心上中环人行天桥到信德中心下,再走摩利臣街转文贤东街。又闻到熟悉的海鲜鱼干、中草药的味道。每次走过这里,这个味道都让Dennis麻痹,烦躁的神经即刻被中药降解。生命要变出一道道菜和汤,以及一副副药,不仅满足胃口,还要治病疗伤。
“到我们那儿吃饭吧,”从UG上电梯的时候Dennis问Eve。“有人烧现成的。”
“不用啦,今天我妈在家烧饭。下次没饭吃了再找你。”
这个礼拜有两个晚上Emily都拉着Dennis陪她,一次是她表妹去美国经过香港,Emily陪她转转。她的表妹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琴弹得不错,还得过什么奖,受聘于纽约某乐团,常住国外。两个姐妹走在一起真看不出来,音乐与文艺的细胞不知从何处分蘖出来。她们家在香港还有个亲戚,安排车去机场接,然后吃饭、逛街,买衣服。
Dennis小学时拉过小提琴,那是因为文艺队的老师看上他,非要让他学点什么,后来舞蹈队的老师也看上他。他在练琴时跟人家打架把一个女孩的琴碰坏,害得父母又道歉又赔偿。舞蹈队太辛苦,没练两天他扭伤了脚,最后,什么也没学成。
这些往事,他跟在她们后面无聊胡思乱想到的。小的时候他真正喜欢的是画画,没事的时候一遍又一遍临摹连环画里的人物场景,自以为画得很像,就在一个暑假画了几十张贴满了墙和床头床尾。小伙伴们看了不错,就借给他图画本甚至照片请他画,他非常有成就感。他爸爸为了培养他兴趣买了一大堆图画书,结果上了中学以后忙考试,又不了了之。
周六连续三天三夜的大雨,香港已有几十处山体滑坡,西环那里今天死了两人,一幢两千多人住的大楼有危险,住户全撤到外面。让人想起苏丝黄当年也是因为湾仔山泥倾泻压倒棚屋导致她混血儿子被压死,而男主人公倾力帮她查找并处理后事,消除误解后的不懈追求最终牵手成功。这个喜中有悲,悲中带喜的结局对于Emily和Dennis这样的观众显然不够满意。
天一直黒似锅底,Dennis早上睡到十点半才起床,后看电视,广东话的和英文的连着看,做梦都满脑子胡话。
下午,安静得出奇,没人串门,没有电话,没开灯,只有外面雨声大作,也不知挂了几号风球或何种颜色的暴雨警报。Dennis终于抓住此刻的静默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红楼,不见其他几个出来。吃过午饭他们又睡觉了,连女宿舍今天都一点动静没有,这么好睡。
到三点半突然想起这雨中的香港定别有一番滋味。于是他只穿了拖鞋,拿把伞便出门。阵雨已变小,一路趟着水走,少数店铺仍开门,如永安、维德之类,门口还给行人送了一批广告伞。
他先上了中环天桥,扶在栏杆上看湾仔的大楼。中环广场的顶尖又没入云中,一会儿又云消烟散。雨势间歇之际,云缝闪出一丝天光照见几只老鹰在云间和山巅盘旋。如同后羿射日,不甘于风平浪静的温情,刻意决绝,挑战天地沙场。对面九龙的山脉时隐时现,飞机仍穿云破雾起降。填海工程进展很快,中间已填出一大块。
对面九龙的风景似乎变化小些,狮子山横卧没有太平山更耸立有样。所以,只有从尖东看港岛才见气势,于是他匆匆向天星码头走去。自从电影和小说标定了太多爱意情结,他对此念念不忘,之前一大帮人坐过几次天星小轮,他没有太留意。这么多年过去,码头和小轮的结构式样几乎没变。一路上又是满地的菲佣,风雨无阻。
排队等候小轮的人不少,由于风雨的原因少了些许吵杂声。上船后他的目光依然四处搜寻,人群中有不少鬼佬和女生,却没见到邂逅的场景。在尖沙咀码头上岸,到了文化中心外的环形栈桥,港岛的山与楼历历在目,云在山外。
“香江之水今天清漾异常,一路向东走去,至会展中心对面的岸桥,天顶黑云突然压下,雨大增,顷刻之间对面雨雾迷蒙。几乎在这转瞬之际,什么都消失在对岸。大雨掩盖了一切,只能看见脚下之水和近处几只船。雨点击入海面,有如油锅爆豆,伞开始漏水——
栈桥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钓鱼之人,一动不动坐在栏杆边。再向东走,裤子已湿。偶尔有一两对情人走过。钓鱼人钓到的都是小而又小之鱼,好可怜。五点钟向回走,雨已小,雾渐开。栈桥的方向竟然像通向对岸的楼群之中,而群楼玉宇之间烟气升腾,好一派超凡仙境。
上了高架的栈桥,从东方驶来一艘大船,大极了,没有江中之船能与之相比,那是艘邮轮,十几层高,甚是豪华。未见到如此之大的船,定是远航才归,她又是去到哪里的呢?但愿能有机会一坐,随便到什么地方都行。
返回时,上了渡轮仍回头打量那船,它停泊于海港城边,船舷印着巨大的“Star Pisces”——双鱼座,十二天宫之一,应该在2月20日-3月20日之间出世,真是天上之星和水中之鱼的结合。
我祈祷!”
——回来后Dennis在他日记本里如此描述。
转回人间拥挤的都市,晚饭已过,进门见Emily、Linda、Johnson和坤哥在打牌。Dennis没理他们,他把一个礼拜洗过的衣裤拿出来烫。等看看雨已经停了,他换上运动装,准备出去跑步,其实是想逃开她们的视线。
“把Elise和Casey带上,她们两个闲着没事呢。”Emily边发牌边说,头都没抬。
“好吧,我去看看她们。”跑步还要带上两个美女,街上也不要警察巡逻了。
外面空气仍然湿漉漉的,可几天下雨没捞到跑步,两腿发痒,赶在下雨间歇补上一课。两个女生原来都不太运动,最近在Dennis的影响下也尝到运动的甜头,学会自我减压解闷。其实她们也跑不了几圈,只是在跑到边上做做操,因为光从皇后大道爬上来已经气喘不停。剩下时间就是看Dennis自己数圈数,从一开始跑十圈到现在已提升到十五圈,逐步加量。
Dennis问她们两个怎么不去打牌,她们说怕被烟熏到。
“我们喜欢跟靓仔跑步!不好吗?”Elise说。
Casey说Dennis比较高傲,常不理人。
“不会吧,我怕你们跑不动所以一般不喊你们。”
“她的意思是不太敢接近你。”Elise平常把Dennis当哥哥,有话就说。
“我看你是给Emily‘霸占’了,没想到和我们多聊聊。你看我们一回去她们准在房间等着呢。”
“Casey吃醋,她要跟你们一样喜欢运动早就跟来了。”
“Emily是有点霸道,不过人心还是挺好的。”
她们两个没有北京人那么强势,处处靠后半步,人前显得柔弱了些,都怪Emily气场太大,把他们盖过去。在太主动人面前,她们反而不愿意主动,在Dennis面前她们又站到了前面。不知什么时候Elise老爱跟着Dennis跑,不仅跑步、打球,还有行街、行山也喜欢跟着。Dennis也觉得这个广州小妹很安静,不让人烦心,不会跟你拧着,说话不费尽,何况连广东口音都没有。不像每天上班Emily和Lydia要跟着出操,不管不顾自顾自说话,听了不回应不行,还要想好怎么说。Casey最被Lydia和Emily诟病,说她别提多小气,眼界就脚巴掌大一块儿,到底南方女和北方女不能比,说话都不相让。
下山路上没碰到Eve,也许今天她不执勤,也许走到其他街道去了。
他们前门进来,打开门厅的铁门,发现Eve正从电梯里出来,神情落寞地望了他们一眼。
“这么晚还出去?”Dennis有些差异。
“没事,我出去走走。”
“你们俩先上去吧。”Dennis冲Elis和Casey说。
“难怪今天没见你执勤,我还特意在街上找呢。”看得出Eve心情不好,Dennis没有直接问。两个人出了门沿着文武庙旁边的百步阶梯往上走。Eve连声叹气,原来她一笔生意的上下家可能会甩掉她,有人今天提醒了她,她就有受骗的感觉。跟哪个朋友的生意她没透露。
“你是不是把生意和朋友混为一谈了,做朋友的不一定能做生意,做生意的更不一定会成朋友。”
“哪里能分得清楚,我只是想学着自己做点生意而已。生意不都是谈来谈去谈出来的吗,有机会就得想办法抓住。”
“真假分不清,要利用别人,却又怕被人利用。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怎么做朋友。”
“哪像你都那么清高,高大上,我们都得食人间烟火。”
“不至于啊,我只不过不想太折腾而已,打份工,不去多想。”
他们从楼梯街拾级而上,经过摩罗上街和文武庙,走过高街那座鬼屋的院外,路上一个人没有。每次经过这里Dennis都好奇想知道寸土寸金之地怎么会有鬼屋这么大地方空着,一定有什么惊险故事。
Eve下意识靠紧了Dennis,只顾低头走路,仍未从懊恼的心思中浮出来。
她们俩向下走去,到荷里活公园的池畔看了一会锦鲤,灯光映射水面,迷离悦动。两个人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见Eve还是提不起神,再开导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他们返回新晨大厦,上到14层,各自进了A和F门。
Dennis进门闻见烟味,牌局尚未结束,都快半夜,输赢还不见分晓,他皱了皱眉头。
“哎呦,怎么才回来啊,大靓仔半路给人劫啦?”Emily还没抬眼就冒出一句,一定是她已经得到消息。
“既然你放心让两个美女陪我跑步,还操什么心?”
“让她们陪你,没让她们把你给陪跑了。再说她们那扮相你确实看不上。”
“那不一定,你知道我什么口味,不会换换吗。”Dennis猛然觉得说过头。
“得有人保护你啊?半夜回不来怎么办。”
“是啊,差点回不来了,”Dennis顺着说,“你们也不想办法救我,万一真给劫了怎么办。”
“就你?是该给人劫了,”Emily欲吐不快,“省得祸害别人。”
“好啊,劫了,就结了!”
“今儿就打到这,明天接着来,回屋,咱们。”
不容分说,Emily昂头而去,Lydia忙不迭跟了出去,回头还使了个鬼脸。Johnson做了个踢腿动作,冲Dennis叹声道,你回来了,我们总算可以安心睡觉了。
等Dennis洗漱过后,其他三个已经上床。他正要进房间,客厅电话铃响起。他迟疑了一下拿起话筒,先“喂”了一声没反应,又“喂”了两声还是没动静。他只好挂断电话,说了声“见鬼”,边上床睡觉。
第二天是礼拜天,Emily又拉着Dennis去尖沙咀温莎酒店见一个北京来的小妞,二十一岁,说是被一个香港老板包的,这次放这个女孩来香港购物,那个老板是Emily朋友的朋友,知道Emily乐于陪同,顺便让她沾点小便宜。女孩最多的就是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最缺的就是钱,老板没时间却有钱,就把她打发过来。
Emily跟Dennis说不是她在北京大餐吃腻了就是老板玩腻了,这也是京城时髦业态。反正吃吃喝喝不花自己钱,Emily只作向导,就拉上Dennis一起搭便车开开荤。Dennis没看出那个女孩儿长得怎么样,凭这就可以挣钱?Emily说“年轻,就是年轻,还没脑子,那些老板好的就是这一口。”
直到后来Tiger跟Dennis说起他在上海开公司的一个朋友,生意还没做好就有几个女朋友,二奶、三奶都不止。原来多丑的男人和多丑的女人都可以凑到一起,不都是被钱造的吗。钱确实写在脸上,有了钱脸上会泛光,都会吸引人,哪怕贼光都亮闪闪。Tiger说以后介绍他们认识,真倒胃口,Dennis很憋气。
“没劲,以后别叫我干这事了。我又不是傍大款的,何必占这个便宜。”回来的时候Dennis很不以为然地对Emily说。
“你瞧瞧,不就带你见识下吗,有什么大不了了的,记人家的账白吃白喝, 有啥不好。”
“见识啥啊,吃多了我还不消化呢。如果看美女还能饱一眼福!”
“哎呦,帅哥,你以为有几个美女给人泡的,这还是只鸡。明星也不是这个层次啊,你以为男人都需要什么?女人需要什么?”
“那是,我不需要什么,你需要什么?让我跟着混吃混喝?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在家看两章红楼。”
“还红楼呢,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算陪我来。”
“对,也就陪你来。”
Dennis掐指头算算,好像已经陪Emily出来过六七次了,她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不计其数,各色人等,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可后来不仅无聊,还开始倒胃口。最惨的那次是被拉去见几个修女吃免费午餐,几个修女很善谈,老盯着Dennis问这问那。他几乎一言不发。她们就说他很害羞,显然他的脸皮还不够厚,被人说半天,却对信教没兴趣。Emily很放得开,说大家交个朋友,人家愿意跟你结识,又不是非要给你推销,别搞得那么认真。
这都算什么呢?我也没想认真什么,Dennis心说。
他没发作,心想也许人家好意,再说她自己单独去也没劲,拉上一个热闹,或许还有帮衬。是帮衬?还是有什么企图?如果是香港女孩儿,一定直接就这么问。Dennis没想那么多,也就是同学加朋友关系,见人都不用说明和解释,在这孤岛上没什么避讳。开始Dennis不在意,后来发现有点不对,他不在乎可以,他周围的人会怎么想?除了这几个宿舍的人,还有同事、朋友以及大陆那边的人会怎么想。Dennis无形中被压缩了空间,好像他变成她的人,别人不方便靠近,怪不得Casey和Elise也说他不易接近,越来越不对劲。
“下次你换人,把Johnson带着,他比较适合,坤哥也行,还有小黄小胡。”Dennis想起自己朋友过来接待也没把哪个人带上一起去吃喝,除非是共同的朋友或熟人。
Emily没再说什么,Dennis只在朋友面前比较拽。她没看他脸色,但还是让着他。这点信任是近一个月逐渐建立起来的,根本与私情无关。至少Dennis这么认为,可后来他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星期一早晨醒来最痛苦,凌晨那个无言的电话搅得他没睡安稳,醒来前一刻还在想是不是周末还没有结束,再睡一会,可下意识的神经又督促他要上班了。Dennis又是起的最早,要搭电车,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跟几个女生一起出行。本来就有五六个人的队伍,他和坤哥加上Emily、Lydia和Casey,还有A座Eve。最近Lydia和Casey闹矛盾就不常跟他们走,Casey说自己去搭Bus。
他们八点出门都比较准时,谁先出门先喊一下或敲对方的门。才来的时候动静太大,后来跟Eve熟了,她就提醒大家轻声点,别让邻居反感,大陆不忌讳的这里忌讳。
今天出门Emily一开始瞧了Eve一眼,似乎想看出有什么不对,然后就没跟Eve说话。Dennis落在后面,随便问问Eve早餐吃的什么,不想让她发觉有什么不正常。
“哎,两位,聊吃的怎么样了?”Emily还是没忍住,上电车前回头问他们两个。
“没啥,我们每天就牛奶、面包、果酱、鸡蛋,Eve早上基本不吃。”Dennis替Eve回答了,说的时候还望了Eve一眼,感觉有点扑朔迷离。几个女孩都化妆,Eve更耐看一些。特别是眼神更清爽,怎么大陆来的让人觉着眼光浑浊,脸皮松弛。尽管都从北京来,Eve完全跟香港女孩没分别,她国语同粤语和英语一样好,跟他们在一起时,她从来不讲白话,也不夹杂洋泾浜式的英语单词。
“我们也不吃啊。”Lydia紧接着说。
“你那叫没得吃,人家叫不吃。”Emily纠正道。
“那不是一样吗,结果。”Lydia道。
“我早餐不吃习惯了。”Eve插了一句。
“都成神了,我要不吃,到中午经常挺不住。”Dennis道。
电车叮叮当当声音掩盖了他们的对话。Dennis和Eve在湾仔先下车,临走没再看Emily和Lydia,头也不会说了声“Bye”,就和Eve前后脚下去了。他能感到Emily和Lydia射向他们背上的目光。
十点左右,前台转来Emily的电话,声音低沉磁性:
“Dennis,还好吧,其实我没那什么意思,怕你误解。”Emily说话稍显紧张。
“你想多了吧,根本没事,”Dennis暗自好笑,“我看是你电话多了,我们Dolly姐会误解的。”Dennis朝座位旁边的Dolly看了一眼,想让她听见也听懂。
“哎呀,每次打电话不是这个女孩接的就是那个女孩转的,就是误解了也不怕。”Emily幸灾乐祸样。
“你不怕我怕啊,上班时间煲电话粥,”Dennis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地说,“坏了我的清誉,我以后还怎么跟人家说?”
“就你?白得都透绿了,你还想怎么样,真受不了。”
“行行好,饶了我吧,晚上没说够白天说,见面说不够还电话说。我前世没欠谁啊。”
“那你今生要欠别人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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