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一片田野,小麦被晒干了绿色,露出丰收金黄的样子,远远看去,像一只巨兽身上柔顺安详的皮毛。
毕业回家,坐在高客上恍恍惚惚的想,原来那一场兵荒马乱,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时间快得都来不及回想,忽然记起陈奕迅在《最佳损友》里唱的那句“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
恍如隔世,大概不过如此。
路过一所学校,学校外头种着一圈杏树,肥嘟嘟的,成串挂在上面的杏儿,显得娇憨可爱。手长腿长的少年,把双肩包单边背着,露出漂亮的腰线。
人这一生可能只有少年时期,能好看的这么理直气壮。
孟小田这个青春尾巴都抓不住的老学姐,只能看着被风沙和雨滴弄得斑驳模糊的车窗,缅怀一点儿关于高考的往事。
准考证发下来了,上头的照片丑的吓人。一张大脸,泛滥的油光和眼底的青黑,看起来实在对不起花季这两个字。而很多人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惨绝人寰的照片上。
“为毛这个尾数不是个6啊?我不想要444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课代表把没有发完的卷子拿过来,白惨惨的。“卷子来不及做了,卷子最后那道大题你们可要看啊!做不了吃亏,做不了上当啊!”
孟小田接过自己那份,写上名字,放到书桌里。
那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孟小田还是紧张,她揉了揉有些抽筋的小腿,看着在屋顶慢悠悠旋转的电扇,只觉得冷汗一层一层冒上来。
她攥紧手里的笔,手心的汗让她坐立不安,摊开手掌,让汗尽快地蒸发,她还神经质地吹了两下,桌后头的男生忍不住笑出声,孟小田愣了愣,然后也跟着笑了下。
奇迹般的不抖了。
试卷平整地摊在她眼前。铃声清晰地响起来。
厌食。
吃饭的时候像是皇帝游览后宫,环肥燕瘦,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感叹没有心爱之人。孟小田端了食堂的小铁盆,坐在靠窗的位置小口小口喝绿豆汤,她瞥见窗户外头绿色的防护网,没有嗡嗡的施工声音了,反而觉得安静的可怕。食堂里只剩这些高考留下的人,几乎没有人说话,角落里一个女孩在打电话,声音放的很小,哭声却压抑不住地透出来。
孟小田又瞅了瞅窗外,暮色四合,她给自己买了一个包子,带着慢慢走回寝室。
高考结束,下很大的雨。可能这是个太过“天怒人怨”的事儿,所以在结束的时候总要带着些悲怆的色调。
宿舍楼前头的告示板上,粉笔字被冲刷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孟小田想了想,觉得那看着就是个悲剧的一句话,还是早早擦点的好。
那一句话描述出了一个悲催的往事“考试完禁止往楼下扔东西,尤其是暖水瓶!!!”
孟小田被那几个感叹号震撼的脚底板一疼。把伞收了,慢腾腾地往楼上走。
夏天的雨来的迅猛,去的也快,这边伞还在滴水,那边天就开始放晴了。
一场考试就像一个句号,预示着原来宝贝的恨不得天天带到身上的高考宝典和课本,都成了一堆价值每斤八毛的废纸。
宿舍里堆着乱七八糟的书和卷子,孟小田和舍友一起,把原来用一麻袋钱买的书,用麻袋装了,卖得钱刚好买一个麻袋。
像打了一场胜负不明的仗,被强行从一段生活中抽离,只剩下了一段不知前途,没有归处的路。
原来兴高采烈约好的聚会都变成了没意思的事儿,从内心深处生出来一种空落落的疲惫。孟小田在麻木地刷着网页,之前被禁的一切娱乐活动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出来,但是却成了打发时间的鸡肋。
孟小田才忽然间明白,原来有些再见是不必说的。
从放下笔的那一刻,你和一些人,就成了平行线。
你知道每年在风吹麦浪的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孟小田。
高考早已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实不必悲壮地感慨些什么。它就是人生的某一段旅程,就等你满面春风地在宽稳的大桥上走过来。
未来充满了希望和选择,而你正站在分叉路的街口,这是多幸运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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