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犹在,故人何时归
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再见到师兄就是在大漠了,其实 我离开的前一晚,师兄来找过我,他说,他注定命不久矣,说他死后绯月定来找我,让我将这忘尘香点燃,配合曾经她服用过的蝴蝶草,她会忘记所有的一切。
师兄说,她爱他,是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不说爱,只是怕她忘不掉,从此孤单一生。
起身,将桌上的香灰用手帕抱起,向门外走去。
回首,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嫂嫂,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也是最后一次,哥哥真的很爱你,他想娶天下最美的人,不过因为那个人是你,是曾经救了他的你,嫂嫂,哥哥真的很爱你。
走出竹屋,泪水不知何时已染满了脸颊。
六后记
“哎,头好痛。”绯衣月扶着头缓缓坐直了身体,环顾四周“这是哪啊,我怎么在这。”
绯月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江湖上依旧很平静,一两个人的消失,对着腥风血雨的江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是午夜梦回,她时常梦到一个淡蓝的背影,每当想看清的时候却总是惊醒。
或许只有我,还记得那个曾在江湖昙花一现的少年。
一序
记忆中的少年,曾朗声说着平生三大夙愿,一是喝最烈的酒,二骑最快的马,三则是娶天下最美的人。
昔时,杏花缀于枝头,少年辞别师门,踏上那腥风血雨的江湖,而我只是躲在碑铭后,静静地看着他逐渐远去。
他提着剑,腰间悬着一壶酒,向着江湖逐渐远去,那时,我还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模样。
二大漠行
近日,我奉师命下山,只因江湖中流言四起,只道天机门下悠岚入了魔教,叛了师门,而我正是奉命下山彻查此事。
大漠是我此行的第一站,风卷尘沙而起,强劲的风摔扯着我的衣角,四肢越发的迟钝,连呼吸十分费力,我那一瞬间以为我会葬身在这大漠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孤傲,默然一如多年之前。
“悠然,喝点水。”他转身,从桌子上端起一碗水递给我,目光顺着手向上看去,只见他的脸色变的暗黄,紧蹙着眉头,恍惚中,我竟然认不出这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将一碗水咽下,在遇见他之前,我已经整整在大漠漂泊了七天,而最后的三天滴水未进。
“你不该来大漠的,悠然。”听到说话声,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视线却盯着那无边的大漠。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一个原原本本的真相,师兄,我不信你会背叛师门。”我倔强的看着他的背影,记忆中那个曾言,宁愿孤身行走天涯,亦不愿辜负本心的良善男子,怎么会背叛在这乱世中庇佑着我们的师门呢?
“没有为什么,你休息一下,一会我送你离开。”他说罢便转身离去,浅蓝的衣袂逐渐被风沙遮掩,滚滚的风沙将走过的痕迹都在瞬间抹平。
我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便起身下地,那一瞬间我感觉双眼逐渐模糊,四肢也越发无力。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恍惚看见一抹绯色的身影,还未看清面容便已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只是感觉那个人有双很美的眼睛。
“绯月,我说了送她离开。”
“阿岚,你做的决定我从不干涉,唯独此事我绝不会听你的。”
“绯月,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我是在他们的争吵中醒来的,入目便看到一身如火的衣裳,云鬓高挽,眉目间有着大漠独有的坚韧,面容中却也透着江南独有的脉脉柔情,而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像是集齐了所有矛盾的东西,像热情的火,又像寒冷的雪。
“悠然,你醒了。”先前还对师兄怒目而视的女子,瞬间便变得温婉的注视着我。而师兄也在那一刻将目光投向我,眼里有着我读不懂的晦涩。
“你是?”我对上师兄的目光后又微微错开,看向绯月。
“她叫绯月,虚长你三岁,可以唤她一声月姐姐。”
“阿岚,你就这么像你师妹介绍我这个嫂子?”绯月撩拨着胸前的长发,媚眼横斜,声音清脆,却有着几分江南女儿独有的吴侬软语。
看着面前娇媚浅笑的容颜,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任由指甲深深掐在肉里,师兄已经成婚了吗?
那日,师兄摔门而出,他终是没有强硬的把我送走,师兄走后,她看着我的目光变得一样晦涩。
三少年游
江湖人都知道魔教总坛藏匿于大漠之中,却从不知魔教总坛是如此奢华,以金为壁,以玉为瓦,想必比起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也不遑多让了。
我暂居在梅花苑,朵朵寒梅怒放在枝头,任由风沙敲打却不负傲骨,不负梅花之名。
“小然然,想你家月姐姐了没?”人影未至,声先到,娇媚的声音如黄鹂鸣叫,却又像极了荆棘鸟儿最后的歌声,一样的独特,一样的执着。
不久,一道绯红的身影,从墙上跃出,眉间一点朱砂,像是曼珠沙华的心蕊,美丽夺目却又无人敢触碰。
“月姐姐,岚…师兄在哪,我想见见他。”我低敛眉眼,不去看着夺目的艳色,从我暂居魔教以来,我就未曾见到师兄,眼前这个绯衣女子我倒是经常见到。
“他…”绯月的笑意僵在脸上,一瞬间却笑得更美,声音也透着几丝甜蜜“夫君,他去准备我们的婚礼了,过两天,小然然记得来喝杯喜酒。”
绯月后来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到了那婚礼二字,她什么时候离去的我也不知道,待我从虚幻中醒来的时候已是,月光透着枝桠落在雪上错乱的疏影。左手不由自觉的握紧,“啊”我不由低呼一声,低头,只见梅花的枝桠深深扎在手掌,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落在雪里,刹那,雪中也绽开了朵朵红梅。
他娶亲的前一晚,明月当空,踏着月色,牵着马儿,一个人踏上了我的下一个旅程。
记忆中师兄辞别天机门的前一晚,送行宴上,他面对明月朗朗而道“男儿在世,向来有三大夙愿,而我悠岚,誓要娶世上最美的人,要喝世上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
他要娶世上最美的人,魔教少君天下第一美人,确实是世上最美的人。
再见到绯月是在三年之后,她依旧一身绯衣,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衣裳湿淋淋的,却是被鲜血浸染而至。
我扶起她,用水拭擦着她的脸上,白白净净,闭着双眸少了几分以往的嚣张,多了几分温婉。
“咳咳…”羽翼般的睫毛微闪,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然然,他死了。”她沉静的说着,语气不掺杂丝毫情感,就像一个丢掉了一切孤独无助的女孩。
我手中的茶杯摔落到地,一时之间百般感情涌上心头。
她开口讲了另一个故事,一个翩翩少年郎和青梅竹马的故事。
四云霓裳
天宝三十一年,初入江湖的少年,听闻江湖中日月湖中藏有一件云霓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当时,打这云霓裳主意的人可谓数不胜数,只是后来都葬身在了这日月谷中,江湖中渐渐传说山间有妖人横行,是不详之地,久而久之才无人敢去日月谷取那云霓裳。
初入江湖的莽撞少年孤身一人便闯入了日月谷中,清冽的湖水在阳光下泛起点点荧光,远山连绵不绝的将这幽静的山谷包围起来。
湖畔有一个绯色的背影,悠岚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如莹玉雕琢而成的赤足不断挑水而起,只见左脚腕上用红绳穿着一串铃铛,铃铛声交织笑声映着湖水恍如至人间仙境。
“嘿,你也是来找云霓裳的嘛!”只见绯色身影一闪,转眼便已至悠岚身旁,纤长白嫩的手掌一下子拍上了少年的肩膀,脚腕的铃铛也随着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姑…姑娘…也是来找云霓裳的吗?”少年惊讶着转身,看到赤裸的双足不由的涨红了脸,磕磕绊绊说道。
“是啊,不是说云霓裳是天下最美的衣裳,而我绯月亦可称是天下最美的姑娘,最美的人配最美的衣裳是天经地义的。你一个大男人来找什么云霓裳,莫非是有了心上人。”骄阳下的少女昂然仰头,眉间的玉坠在阳光下也越发的透明,声音都透着傲然。
“那当然,我的心上人是世上最美的人。”少年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取代的是一片平静。
“难道你的心上人,比我还美吗?”绯月歪着头,绕着悠岚转了一圈。
“在我心里,她是最美的。”少年嘴角勾起,双手环胸,颇有兴趣的看着绯月的动作。
“切!好吧好吧!无趣的木头。”绯月嘟着嘴,又做到湖畔用双足挑动湖水。
少年靠着大树,静静的看着那嬉闹的女子,明月越过高山缓缓当空,月色照的湖水闪烁着莹莹的光辉,月光正对湖水之时,湖水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盒子。
绯月眼角督了一眼悠岚,便迅速一跃下湖,悠岚亦是一跃而起,绯月先落于水中,悠岚入水的那刻,忽然督见一到漆黑的影子,迅速朝绯月袭去。
后来,绯月醒来的时候,号称绝世的云霓裳就整整齐齐的放在自己头旁,而那个少年则趴在桌上歇息。
“姑娘醒了啊!”听到身后的动静,悠岚转身望去。
“这云霓裳…”绯月看了眼床头的云霓裳,又看向悠岚说道。
“云霓裳,就送给姑娘吧!在下用不着了。”悠岚迅速打断绯月的话,眼里似乎有着几分苦涩,几分复杂。
悠岚缓缓讲述了黑影袭向绯月之后的事情,当时悠岚已经来不及阻挡,只得击杀了那黑影,那是一条毒鲨,牙齿含有剧毒,悠岚为了救绯月,毒已入身,命不久矣。
绯月看着面前苦涩笑着的少年,心里微痛“你为何救我。”心里这么想着,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少年嘴角勾起,浅笑道“看着美人,在本公子面前倒下,可不是本公子的作风。”他笑着,恍若朝阳初升,彩霞将落,那双眼睛清澈执着,有着别样的惊心动魄。
绯月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沉默着,这个江湖向来不是什么仁善之地,她从未见过这么善良的人,她见得从来都是人心的凉薄,人性的丑陋。
“你,可愿随我回魔教,我绯月,以魔教少君的名义像你保证,我会倾尽全力治好你。”她沉默的良久,复用那黑亮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她想,她是在保护这世上少有的善良,少有的阳光。
他也看着她,对着她的眼睛,似是动容,却更多的是欲言又止。
最终,他点头,说好,他随她回了魔教,那时江湖上所谓天机门下悠岚入魔教的传闻渐渐兴起。
“怎么样才可以救他?”绯月皱眉,看向在药田忙碌的白发老人。
“此毒,并非不可解。”老人站直了身,回首,向绯月走来“只是要解此毒,需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如何换。”绯月焦急的追问。
“需要修炼同样武学之人,内力相同,方可用内力将毒素过渡到另一个人身体之中,过渡之后此人三天之内,必死无疑。”老者微微叹息,看着面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子,不由有些怜悯。
次日
悠岚一身蓝衣,素白的手捏着一根竹签,逗弄着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
“阿岚,只要把毒素度到和你师出同源的人身上,你就可以活下来了。”绯月小心翼翼的看着悠岚的面色说道。
逗弄鹦鹉的手微怔,整个天机只有他和悠然可以说是师出同门,武学相同。
“阿岚,我喜欢你,你就当为了我,即使是在你看来不堪的活下来也好…阿岚。”绯月泪眼婆娑的说着。
“可是,绯月,我喜欢悠然,她是我的命。”悠岚背过身,声音略带哽咽。
五往事
绯月顿了顿,目光紧紧的看着我,那双眼里三分黯淡,两分怨气,竟还有五分恨意。
我看着桌上的香已燃烧快尽,有些不忍的对上那曾经惊艳了我的眼睛。
“悠然,我恨你。”绯月哽咽的说着。
我默然低头,未语。
“砰”的一声,刚刚还坐直的绯月,一下子歪倒在床上。
我扶她躺好,看着还挂着泪珠的倾城容颜,“嫂嫂,睡一觉起来,就不难过了。”
“嫂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泪水顺着眼角滴落,记忆中的少年就那样在江湖中走失,永远不再归来。
天宝二十一年,我那时叫萧然五岁,哥哥萧岚长我五岁,那年两国交战,我和哥哥与父母走失,流离失所。
七月初八,为了饥寒交迫而发起高烧的我,哥哥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向医馆的大夫不停祈求着,祈求可以救我一命。
可惜,在那个动乱的时代,谁愿意无缘无故的救一个乞丐,哥哥为此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喂,你救救她嘛!为人医者,怎么可以这么冷血。”一个穿着火红衣裳的女孩忽然出现在我和哥哥的眼前,白白净净的脸,张扬的笑容。
“哼,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啊!快走,快走,快走,真晦气。”白发的老人不耐烦的轰着她,脸上有着几分厌恶。
“哟,还不讲理啊,本姑娘打到你讲理为止。”女孩从腰间抽出红色的鞭子,夹杂着风声向老人甩去,俏脸上有着怒气。
后来,那个大夫帮我医治了,那个女孩叫做绯月。
那时,幼小的我觉得会武功很厉害,所以才和哥哥一起拜到天机门下,成了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
那时,我成了悠然,哥哥成了悠岚,天机门拜师后需斩断俗世纠纷,从此,我只唤他师兄。
师兄临行的前一晚,他说,他想去找那个名为绯月的女孩,说他想娶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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