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深海有鲛，人形鱼尾，善歌善媚；凡见者，无不为惑。
✤作者：语小滴✤
✤图片：网 络✤
（一）
扶越国，渡海村，渡海边。
碧水蓝天，一少年，布衣素冠，乘竹筏缓缓而行。
他手攥骨笛，指节青白，浪逐竹筏，水珠四溅。
良久，水面喧嚣，仿若沸水咕噜咕噜般翻涌着。水下，隐约可现蓝绿色鱼尾，探出一女子，棕色长发，碧眼红唇，眼角下一抹金色流水纹尤其醒目。
“喂，阿寻，发什么呆呢？”她溜上少年的竹筏，稳稳坐住，肩膀赤裸着，长发湿漉漉地缠绕着。
“皎皎，今日来向你告别，却不知如何开口。”少年瞧她以鱼尾拨弄着水面。
“告别？你是要走吗？”皎皎偏头问道。
“是，兄长接我回家。”阿寻将骨笛挂到她胸前，“此物留你做念。”
她吹着骨笛，悠扬撩人心绪。
昨日，扶越国三皇子扶越止复奉上谕，务必接得流落在外的皇子——扶越止寻回宫。他深知，此一别，后会无期。
“皎皎，人心险恶，莫要再上岸，保重。”
皎皎便顺着滑入水中，“后会有期，是不是这么说来着？”
阿寻不禁轻笑，微露齿白，笑意含着深深眷恋。皎皎很快潜入水里，不知去向。
他上岸之时，止复等人已经在他屋前等候。
一行人即时出发，离开渡海村。
行过大半日，到了休憩的驿站。
“何人鬼祟！”止复突然喝道。
皎皎从树后现身，“嘻嘻，居然被你发现了。”
微卷黑发，水色流苏发饰藏于发髻中，青白色短袖百花裙，胸口挂着那只骨笛晃悠晃悠。
“皎皎！你……”止寻认出来人。
“你就是阿寻的兄长？嗯，不怎么相像。”皎皎绕过止寻，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皇兄，皎皎不知礼数，望恕。”止寻忙行礼道。“皎皎，不可无礼。”
“原是止寻友人。”止复笑道，“多有唐突。”
一番折腾，安置得当后，止寻与皎皎交谈后才知，此次她上岸再次违反族规，被阿婆赶出海域，不得返。
无奈，止寻只得带皎皎进王城。他不便带皎皎入皇宫，只好将她暂时托与止复。
（二）
自止寻入宫之后，皎皎便成日被困在院内，无处可去，甚是无聊。
一日，她偷摸着溜到院外，不过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关切问道，“皎皎姑娘意往何处？”说话的人束发玉冠，朗朗墨眉，眼神锐利。
“哟，这不是止复吗？真巧！”皎皎佯装惊讶，“喂，有没有空，一起出去溜达溜达。”本是玩笑一句。
“不巧，正有空。”
哈？皎皎看他眉眼笑里藏着更深的意味，却不知是何意！
她便扯着他的衣袖，“走吧！”
止复陡然一愣，随即笑道，“姑娘，大门不在这边。”
前面是院墙，莫不是要带他翻墙而出？
止复陪着她在街上走着，她好似稚子般，对周围事物好奇得很。
比如包子铺、面摊；
比如当铺、裁缝铺；
比如酒楼、花街……
“止复，花街是赏花的地方吗？”皎皎瞧着那一路红灯笼，彩色织锦绵延之地。
“咳咳。”止复一时语结。
“走，去瞧瞧。”皎皎说话就要拉着止复去往。
止复反手拉住她，“少儿不宜。”强行将她拽了回来。“今日时日不早……”
说话间，皎皎就挣脱束缚，直往花街的方向跑去，“不让我去，我偏去。”
一路上，香溢扑鼻，男女亲昵之举，竟让她不由得面红耳赤。
止复上前扛起她，引得路人纷纷指点。
“皎皎姑娘，止复一世清明怕是要付诸流水，还请姑娘负责。”
皎皎满脸不解，什么意思？
回到府中。
“这几日，还请姑娘就在府中休息。”止复沉声道。
“我可以找你玩吗？”
“……”
“不说话，当你默许。”皎皎欢快转身回了房中。
接下来的日子，止复过得十分……困扰。
皎皎时常来叨扰他，他看书时，随手就夺过他的书本；练剑时，忽然就出现在剑锋前；就寝时，她会从窗户探出头来……
（三）
直到止寻来府里时，她正玩弄着止复的笔墨，不小心折断了一支，止复正叹气。
“拜见皇兄。”止寻这一礼行得端端正正。
“阿寻，差点认不出了。”
他一身紫色衣袍露着纯白衣袖，半束发。
“皎皎姑娘，我与止寻有事相议。”
皎皎离去后，止寻作揖道，“这些时日，皎皎有劳皇兄费心。”
“本是兄弟，何必言谢。”止复按住手中笔道，纸上瞬间晕出偌大的墨团，“父王对七皇弟寄予厚望，切不可辜负。”
离开渡海村之时，止复以村中人安危迫他，不可有觊觎王位之意。
而今加上，皎皎……
数月后，出皇旨，欲立止寻太子，止寻拒接。皇上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囹圄。他却被人偷偷放了出来，那人正是，皎皎。
“皎皎，私自劫狱可是死罪。”
“止复说，皇上要杀你。”
“我救了你，他会帮你逃走。”
止复守在天牢之外，欲守株待兔。
“来啊，七皇子扶越止寻为妖女所惑，欲对皇室不利，皇上有令，就地处决。”
妖女？她盯着那个昔日眉眼带笑，当下凝神厉色之人。“阿寻，想杀你之人，其实是他。”
止寻抚她头顶道，“皎皎，回渡海吧。以你之力，一人出去，不难。”
“不，我带你一起。”
她环顾周围的兵士，中间还有道士模样之人。“阿寻，捂住耳朵。”她伸手聚气，青丝变红发，黑眸化碧色，一声长啸，震得旁人连连后退。
她扶起止寻，借力凌空而起，只听得咻的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一只翎羽正中胸口。
她与旁人不同，心脉位于胸口正中。这一点，她只与一人提过。
“扶越止复，我以尽数天命诅咒：若他日渡海村村民因你之故而受难，你与你之子嗣必祸及萧墙，短折而死！”皎皎声调沉着亦高亢，双眼幽蓝，乍一看却好似迸出血光。
长发似群魔乱舞，纱裙缭绕，脖颈上的璎珞随之震碎跌落。
记得，他赠她璎珞时，说，此物名霁月，与她的名字甚合。
马车疾驰，马蹄声，声声摧人心。
“阿寻，我回不去…回不去了，自上岸那日…与你同行，我便再也…回不去了。”皎皎躺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红发已枯槁大半。
“皎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止寻以侧脸拂过她的头顶，眼神毅然。
“阿寻，因我之故累你无缘王座。”
“皎皎，我从未在意。”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指，指尖轻轻抚按，“若知今日……”他咽下后半句话语。
“阿寻，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上岸，旁的小孩…都吓得纷纷逃走，只有…你…”
止寻点头，“皎皎生得如此好看，阿寻一见倾心。”
他的娘亲早逝，这五年，多得她陪伴左右。
皎皎眼泪化作珠玉散落，清脆碰击作响。
（四）
渡海村，渡海畔，海风依旧，海浪依旧。
他抱着皎皎一步步走到海里。
皎皎，我知阿婆一定有法救你，既然她不愿上岸，我便带你去找她。
皎皎，昔日不解阿娘与父王之情，如今，我懂了。
……
止寻与皎皎沉入海底，海水幽蓝，气泡如串珠般萦绕，恍然间仿佛听见人鱼吟唱之天籁……
数年后
“启禀皇上，近日止寻公子依旧每日于海上流连，无他异象。”
“下去吧。”
止复一袭紫色王服，立于王座前，头顶金色王冠熠熠生辉。他从怀中取出一段璎珞，忆起那日初见皎皎之时。
“喂，你是阿寻的兄长？怎的与他如此不同？”她眼神清澄，笑若霁月。
璎珞，意，无量光明。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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