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之墓》是日本的一部动画电影,讲述了二战时父母双亡的少年独自带着妹妹求生,最终妹妹还是死于饥馑病痛之中的故事。过去家人团聚的幸福美好与冰冷现实在如梦似幻的萤火虫之光中交织重叠,看到结局让人心生悲凉:“那个爱吃糖果的女孩再也没有回来”,而在绝境中尚能艰难求生、照顾妹妹的少年,在妹妹走后不久却也独自倒在了车站阴冷的角落。
电影名字《萤火虫之墓》,实际上也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寓意。纯纯兄妹之情就像是萤火虫之光一样梦幻美好,然而乱世中的人,却也像是萤火虫一样脆弱。乱世生,大不易。
看余华《活着》的时候,一直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那个老人承受了生活种种打击,所爱之人相继离世之后,还能那样子坚韧快乐地活下去?
年轻时在想:如果是我,恐怕早已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
当看到电影中的这一幕,这个问题豁然开解。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死亡是一切真正的虚无,意味着彻底断开与生前所珍惜的一切的联系。
伴我们一生、与我们所爱之人一起留下的种种美好纪念都将与我们彻底失去关联,甚至于任由完全陌生的人随意处置:这世界已经没有逝者任何自主之地。
就是记忆(无论多么美好),也将像是影像从录影带中擦除般化作虚无,那些与挚爱的人欢笑亲昵、鲜活涌动的记忆将被尽数抹去。
《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有一句话:我爱你,所以就成为了你。实际上也是同样的含义:里昂肉体已逝去,却因为给予了马婷达极深的影响,马婷达生活、行事处处仿佛与里昂生前一样,活成了另一个里昂。
我们的生命,都受到我们挚爱的人的影响,在某种场合下会发现自己的表现像是某个你亲近的人,这就是一种生命的延续,他们不只存活在心间,也会存活在生者无意间的一举一动当中。
生命之间是会交融的,生命不息,那些与生命交融的亲密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一直闪闪发光。这是生命另一种形式的延续。
父母口中讲述的爷爷奶奶流传下来故事里,他们的音容笑貌也以这种方式在后人心目中鲜活,这即是延续的一种例证。
所以,这应该是福贵老人最后弥经打击,却依然坚挺的原因吧:
‘’老人对牛说:'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因为有着这些不可割舍的记忆,那些逝去的人就一直与自己在这世界有着联系,他们都借着福贵老人的生命有了延续,大家都在《活着》。
死亡是彻底的告别:过去在肉体上离我们而去的,随着死亡将也在灵魂记忆中被删除。自己的部分,生命中承载的挚爱之人的那些部分,都将随着死亡而凋零,对所爱之人爱念越深,越是不舍得分离吧。生命的厚重也在于记忆的美好,过去是存留在记忆中的,没有那些美丽丰满的记忆,过去就淡漠了许多。
如果生命是一场旅途,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个个亲密的伴步者,朝夕相处、耳鬓厮磨;
即便命运使然,他们一个个离去,记忆中还会存留着他们的音容气息,闭上眼他们仿佛就在身边;
在一切结束之前会永远承载着这些丰满厚重的记忆,记忆越美好,生命也就越灿烂。
如果,一切真的终将结束,好在还有阴世与来生重逢的念想,不是吗?
当不幸无法阻止的时候,这是最后的期盼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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