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子
有句俗语: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是锯盆锯碗的,我们当地管这行当的从业人员叫“轱辘子”。
小时候,家家生活清苦,家里的家什也是修修补补,用了一辈又一辈。那时候挑水是用陶土烧制的乌罐,洗脸洗衣用的是乌盆,盛面粉用的是沙瓮子,吃饭用的是粗瓷大碗。这些易碎的日用品,居家日常难免磕碰损坏,比如锅碗瓢盆,磕掉一个边角,碰上一道长裂纹,都是常有的事儿,每每此时都要请“轱辘子”给锔上,继续使用。
轱辘子是手工业者,靠走街串巷揽活。他们有的挑着担子,有的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他们的工具和材料,边走边吆喝。
听到吆喝声,需要锔盆补锅的主家拿着东西来到街上,看过东西议好价格后,轱辘子便在街边支起摊子干起来。先把要锔的盆或碗用毛刷清扫干净,找准修补的最佳位置,然后用手钻在裂纹两边钻孔,再用铜片或铁片,按照钻孔的距离用裁铁剪裁出扒锔子,用钳子和锤子弯出锔钩,把扒锔子摁入钻孔,用小锤轻轻敲打锔子,直至熨帖为止,然后沿裂纹和锔子用石灰泥抹好即可。每当此时,周围也少不了围观的人,有大人,更多的是孩子们,物质和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任何外来的人,任意一项活动,都会有人围观的,毕竟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方式。
如今家用物品,坏了直接换新的,没有人再去修补一下继续使用,“轱辘子”也就没有市场了。
秤匠
俗话说“坐贾行商”,宋代诗人范成大《石湖诗集*题南塘客舍》便有“闲里方知得此生,痴人身外更经营。君看坐贾行商辈,谁复从容唱渭城”。看来流动的商贩即为行商。
在那个年代,做小买卖的都是走街串巷,一边吆喝,一边推销,现做现卖。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围观下乡的商贾小贩,像打铁的、赊鸡鸭鹅的、磨剪子锵菜刀的、货郎摊子、锔锅锔盆的等便成为日常。突然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老一少,南方口音,肩上挑着担子,修秤卖秤的,于是小孩子们一下子就围拢过来了。
老的是师傅,小的是徒弟。二人吆喝一通后,就支起摊子,摆下工具,现场做起杆秤来。只见老者从挑子中,拿出秤杆,先是用砂纸打磨光滑,然后用规尺计算秤系的位置点,用标码标记着几斤几两的恰当位置,再用钻头钻孔,用铜丝充填,用切刀隔断铜丝,用锤子敲实,一孔一孔,斤斤两两;老者一个孔一个孔地钻,一个孔一个孔的充填,一个孔一个孔敲,一丝不苟,专注而又认真;小学徒则一会儿拿来铜丝,一会递过切刀,一会儿送上锤子,师傅做好的秤杆,再用砂纸打磨,一刻也不停歇。看着师徒二人的忙碌,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就不停地与老者进行着讨价还价,期间也就有几单生意成交了。
天地之间有杆秤,人心就是那定盘星。做秤不同于做其他,是一个良心买卖,讲得就是公平公正,天地良心。
人正,心才会正;心正,做的秤就准。
只是现在电子秤大行其道,杆秤已经很少有人再用,制秤的手艺还有人掌握吗?
补搪瓷匠
搪瓷,又称珐琅,是将无机玻璃质材料通过熔融凝于基体金属上并与金属牢固结合在一起的一种复合材料。在金属表面进行瓷釉涂搪可以防止金属生锈,不仅安全无毒,而且易于洗涤洁净。在那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什么东西磕了碰了坏了,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修修再用,搪瓷制品也是一样。
1980年代的春末夏交之计,村子里来了一个南方口音的小伙子。牛仔布喇叭裤,米黄色茄克衫,内穿格子衬衣,头戴米黄色鸭舌帽,肩上斜背着一个洗的发白的草绿色帆布包,活脱脱就是帅哥一枚,如此洋气、帅气、阳光的小伙子,乡下非常稀缺。很快,村里的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跟在后边,像看西洋景一般。
小孩子也不急不躁,一边走着,一边唱着女驸马选段:中状元,着红袍,兀自风光好呀好风光呀。我中状元不为官……好听的黄梅腔飘荡在大街小巷。
小伙子原来是个补搪瓷匠。很快,就有人拿出了底部蹦了瓷的搪瓷脸盆,帅小伙在街边找了一个位置,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像画家的水彩盒一样的盒子,又从另一个盛满颜料的铁盒里,抽出几管颜料,然后挤到颜料盘上,调好色;拿过搪瓷脸盆,用刷子清扫干净创面;用颜料笔先涂抹一层白色底层,然后根据盆底的花样,补上花鸟虫鱼的残缺,然后再涂抹一层盖料,最后万事大吉。
正直午饭时间,费用就是两张烙饼。小伙子吃饱后,又唱起“女驸马”背起帆布包,去下一个村子找活去了。
不锈钢制品漫天飞的当下,搪瓷制品已很少见,帅哥到一直不缺,但现在还有哪个帅哥会修补搪瓷呢?
铁匠
那时候,农村地里的活,主要是靠人工。人们劳动,需要的各种各样农具,如锄头、锨、镢头、镰刀等都是铁匠现场打制,或者上火再锻造捶打一下,谓之“”鍵”,使铁具的刃更锋利,干活效率更高。这些活计,就是由铁匠来完成。
每年农忙季节前夕,铁匠就开始携徒带弟,各村流动,以在农活开始之前,把农把式们的农具,或鍵或打,收拾的茹茹阔阔,方便得手,这样农人们干起活来才会出活。
铁匠每到一村,先把摊子选在村中宽阔的位置,和泥垒好火炉,生起炉火,支起砧子,叮叮当当的锤声一响,这家扛着锄头,那家拿着镰刀,纷纷朝铁匠摊子围聚过来。铁匠是熟客,庄里庄乡都互相认识,一边干着活,一边与周围的看客说着家长里短。
叮叮当当声里,各家各户的农用铁器、家庭生活用具被收拾得熨熨帖帖。
太阳西下了,铁匠摊子的炉火慢慢熄灭。一天的活计接近尾声。明天,炉火又会在另一个村子生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又会响起在这个村子的上空。
时下政治暑期,地里的庄稼不再需要除草,村子里的农人也不再种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已成为了历史的绝唱!
染匠
那时,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人们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生产。自己种棉,自己纺线,自己织布。虽然有染坊,但很多人还是自己卖包颜料,大锅里把白布染成蓝色或黄色,做成衣服、被褥或包袱等。做被褥、包袱还需用白石灰腊染成各种花纹,这个活需要下乡的专门染匠。
土布印花是雕版印刷,与木板年画一样。印花匠人,一般在开春农闲时节,走街串巷招揽生意,农忙季节侍弄地里的庄稼。
一个春末的头半晌,上街玩耍的我们,在胡同口遇到了一个正在蜡染包袱面和被子面的染匠,一边往版面上附上颜料,一边把被子面和包袱面附在上面印染,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很是新鲜,只看到母亲呼唤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响起,我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那时人生中第一次看到这种手艺,至今也没有再看到第二次。
市场经济下,衣食住行几乎都可买买买,并且线上线下都行,有谁还会去染布印花,或许“非遗”作坊里,还可以看到它的影子。
…………
时代在变化,社会在发展。随着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一些工种式微了,甚至消失了,但同时一些新的职业和工种诞生了。我们怀念这些旧时光、老行当,也要热情地接纳社会和生活的新变化,勇敢地拥抱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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