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过得尤其不安生。
竟然跨年参加了两个葬礼。
腊月二十六四奶奶走了。正月初五，老公的爷爷也走了。
家里一下子乱成一锅粥，一点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哭。
听婆婆说，四奶奶待我们—家特别好，我结婚后对此深有同感。
还在老家的时候，只要有人欺负婆婆，第一个出来护着她的一定是四奶奶。
四奶奶为人随和，很少与人吵架，哪怕就是吵了，她格局也大，从不记仇，再见面仍是笑着打招呼。
年轻时，四奶奶在街道当妇联主任，她待人接物处事周到在大家庭里口碑很好。谁家要是遇到难事都会找她帮忙拿主意。
我们家住在七楼，每到过年，四奶奶总要买些牛肉羊肉或是其他吃的送到家里来。我们若是不肯收或者偷偷送回去，她一定会大发脾气，再不厌其烦地送回来。
无论做了什么好吃的，她一定会送一碗过来，然后想方没法让我们收下。
那样她就很开心。
在她心里，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我怀宝宝的时候，上下楼不方便，就在楼下租了个小房子。
四奶奶怕我一个人无聊，隔三差五就过来陪我聊天。毎次来从不空手，不是买苹果葡萄，就是端着她亲手包的饺子。
她是真的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来疼的。
四奶奶厨艺超好。逢到节日，她一定会在家做上一桌子好吃的，叫上我们一家人去吃饭。
四奶奶，我想念你做的香肠和煎鸡蛋了。你真的离开了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四奶奶搬过很多次家。
四爷爷在铁路线上工作，调动频繁。那些年，四奶奶像只蜗牛—样，把家背在身上，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没有半句怨言。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四爷爷说，四奶奶走的的很突然。
那天上午，宝宝刚睡着。公公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四奶奶走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走去哪里了?等明白过来，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这不是真的。不是。
毕竟前不久我还和宝宝去看过她，她看起来那么健康、慈祥。
我一直以为，她会和我们一起，看着宝宝长大。
听四爷爷说，四奶奶走的前一天状态还挺好的。
她和往常一样，睌上还吃了半碗饭。可第二天一大早，我叫她起床时，她连话都说不了了，她摸了摸我的脸，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我。
她一定是想让我去找人救她，都怪我不中用。四爷爷说得很伤心。
四爷爷年轻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好，又拧又犟。四奶奶过得并不开心。
每次吵架，无论谁对谁错，嗓门最高的是他，振振有词的也是他。
每次都把四奶奶气得想离家出走。
可是不行啊，她走了他连口吃的都不会弄。
四爷爷一生没下过厨。从前我以为他是不会，后来才知道他是不愿意。
四奶奶退休后，做过几次生意。
可是每次都被四爷爷搅黄了。
四奶奶做的是早点生意，要早出晚归。
只要到了午饭时间家里没人做饭，他的脸立马就拉下来。直接出门找到四奶奶，二话不说，把东西一股脑扔到车上，拉起就走。周围许多人看着，四奶奶奶特别尬尴。
反复几次，做生意的事只好作罢。至于吃饭，四爷爷从来不挑，做什么吃什么，哪怕随便给他炒盘酸菜，他也能吃得很舒服，就是得有人给做。
四奶奶说，我也想跟他讲道理，可就是讲不通啊。
前几天，参加完爷爷的葬礼，送四爷爷回去的路上，我们和四爷爷聊起了天。
他告诉我们，现在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每天早上自己做点早餐对付一下，快到中午就帮忙煮好饭，把菜择净洗好，等儿媳下班回来做饭，晚上就儿子一个人做了，不让他沾手。
他们吃不惯我炒的菜，不然，我也可以的。四爷爷有些怅然。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酸楚。
一生没下过厨的四爷爷，离开了四奶奶，竟然也开始学着做饭了。
你看，你不在了，日子好像也变得难熬了。
我以为一生很长。你走了，我才发现还没来得及对你好过。
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鞋，爱吃什么东西，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没给你买过一件礼物，陪你逛过一次街，给你过一次生日。
我不该那么拧，跟你吵架从来不肯让着你，不该每次都挑那些伤人的浑话让你伤心。
我最不该的，就是没能早些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老天惩罚了我，他让我以后的每一天，永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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