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

文/晓群

“妈妈，狗狗怎么了，它好可怜啊！”一个手拿着棒棒糖的小男孩在我身边蹲下，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因长久没有冲洗而发黄毛发，一边用稚嫩的声音对她远处的妈妈说道。很久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我了，我抬起头友好的对小男孩“哼哼”了两声，想伸出舌头舔舔她的小手，谁知他的妈妈急忙从远处把小女孩从我身边抱走，一脸嫌弃地说：“哎呀宝贝，你怎么能用手去摸它呢，谁知道这种流浪狗身上带了多少细菌！万一生病了怎么办”说完还冲我呵斥道：“死狗，走开！离我们远点！”我抬头一看，这不是我曾经的主人么？她怀里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我的小主人吧？可惜，曾经把我当成宝贝的主人却认不出我了，想当初她可是都没有对我大声说过话。原本麻木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脑海深处的记忆又在眼前浮现。

   我叫小雪，因为全身雪白漂亮的毛发得名。在三个月大时被现在的女主人从宠物店买回来，她是很疼爱我，给我搭漂亮的小窝，隔三差五帮我洗澡，经常带我去附近周围的公园玩耍，她对我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有次我在公园被一个路人呵斥，主人抛开了平常温柔的形象与那人争论，那是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生气的主人，也在那时真正认定了这个主人。

我和主人一直相处得很好，直到有一天，主人带回来了一个男人，高兴地和我说家里以后会多一个人，他是我的男主人。“”男主人？是不是意味着多一个人宠我了呢？”我高兴地在跑到他的脚边，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期待着男人像平常主人那样可以伸手摸摸我的脑袋，没想到却被他用脚拨到一边，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的我很难过，我悻悻地回到主人身边，委屈地用脑袋蹭着主人的手。主人拍了拍我的身体，笑着安慰我说：“宝贝你太热情了，把男主人吓到了呢。”当时我听了主人的话没有多想，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厌恶的表现。

  当时我很想和男主人玩耍，但怕自己又吓着他，只能一连几天跟在他身后，希望他能慢慢接受我。可不知为什么，他总对我冷眼相待，主人在时他还能对我好点，偶尔伸手帮我顺顺毛发，可主人不在时他对我特别冷漠，经常大声呵斥我，有几次甚至用脚踢我，我以为自己哪里没有做好，一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同时更讨好他。这样过了一个月，他提出了让主人把我送走，主人没有同意，和他大吵了一架，说“当初结婚时不是说好了能接受小雪的么，你不能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一次就讨厌所有的狗吧！”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摔门出去了。

我走到哭泣的主人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毕竟我是让他们吵架的罪魁祸首，可我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男人这么讨厌我。我用头轻轻地蹭着主人，希望她可以不那么难过，主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安慰，不再哭了。只是心情依然不好，她对我说：“小雪，自己先去玩一下，主人要自己待会。”我听话地回到小窝趴着，越想越委屈。

  第二天男人回来了，对我很热情，还说要带我去公园，似乎昨晚让主人送走我的并不是他。我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想让他接受我，不让主人难过，我就这么和他出去了。可那个公园并不是主人常带我去的公园，我便紧紧地跟着他，生怕自己走丢了。男人走了一会就停下来摸摸我的头，说他去买东西让我在原地等他，我就听话地蹲在一边，表示自己不会乱跑。那个男人就这样走了，我从白天等到晚上，他都没有再出现。

“孩子，别等了，你等的人不会回来了。”一只在公园的流浪狗看我等了那么久，不由得劝道。

  我摇了摇头，对流浪狗说：“我知道他不会回来，我等的是我的主人，她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的。”

流浪狗看见我这样，见怪不怪的说：“你啊，不要对人类抱那么大的希望，你会失望的！像你这样执迷不悟的，我见多了，你就等吧，看能不能等到。”说完转身离开了，走时还念叨着说，“人类最是自私，一时兴起养了我们，腻了就抛弃，好像我们就不是条生命一样！”

我没有把流浪狗的话放心上，依旧在原地等着。一天，两天……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也从原来的信心满满变成了只抱着一丝希望。期间那条流浪狗，不应该叫大黄，天天来看我也劝我不要等了，还时不时的给我带点吃的。我很感谢它，可我不想放弃，我觉得主人不会放弃我。

“你个傻姑娘。”大黄看到我依然在等，不禁感叹说，“都那么久的，要找也肯定找到了。再说了，你在这等还不如自己找路回去。”

“找回去？”我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如梦初醒，“是啊！我为什么不自己回去！主人怎么知道我被他带到这了，我真是傻！”

大黄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你说你怎么那么倔，人家都不要你了，你回去干嘛！说不定回去了下场更惨呢！”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我没有听到大黄的话，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一语成谶。我不在原地等了，凭着之前的记性走到了公园的门口，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大黄看我迷茫的样子，再三劝我放弃，可我倔强的坚持要回去。我靠着脑海中仅存的记忆找了个方向走去，后面改走为跑，主人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我，肯定很着急，我要快点回去才行。但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我很害怕，可一想到主人在担心，便顿时有了勇气冲进了车流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中间我再慢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主人了。我沿着记性的方向一直走，可沿途都是陌生的风景，我开始迷茫了，这时主人着急的脸孔在我面前出现，我就坚定的往前走。饿了去垃圾箱找点吃的，累了在路边找个地方休息会，路上有不少好心人给我买吃的，也有很多人驱赶我，甚至有人无缘无故的打我。可这些并不能阻止我回家的决心，我依旧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放弃了。突然，我眼前一亮：这不是主人带带我来的公园么！到这离家就不远了！我顿时感觉所有的疲惫都不见了，兴奋的向前跑去，沿着记忆中的路回家！可当我快到家时，看到主人和那个在门口笑得很开心，没有我想象中的着急与担忧，我不禁停下了脚步，心里却有个声音为主人辩解：“主人可能知道了我要回来，所以才这么开心。可她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呢？”见到主人的欢喜终究过了内心的困惑，我开心地向主人扑去，没想到主人看到我却往后退，我愣愣的看着主人，内心很受伤。主人盯着我看了会，终于认出了我，开心的想伸手抚摸我，却被那个讨厌的男人拦住了。

  “宝贝你现在怀孕了，不要和狗靠得太近，何况这还是只流浪狗，你看它身上多脏！”说完还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我听到这话生气的冲他叫着，这个坏人，要不是他把我丢在公园，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可看到我回来高兴的主人并没有看到男人脸色的表情，反而高兴地和男人说：“老公，它不是流浪狗，它是我的小雪！它回来！当初你说它跑出去了，我就说它会回来的嘛，真好。来小雪，主人带你回家洗澡。”

    我听到主人的话又开心又怀疑，开心主人没有抛弃我，愤怒的是那个男人居然说我是自己跑出去的，真是过分，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伪君子。我跟着主人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家，主人刚想给我洗澡，就被男人赶回房间休息，说什么为了宝宝好不要靠近我，以后他来照顾我。没等我反对主人就高兴的离开了，剩下了我和他。

  “没想到把你丢那么远，你还回来！”那个男人边给我洗澡边说，“回来也没用，因为我会让你在这个家待不下去，我就不信我还丢不了你这条狗就！”我不想让男人帮我洗澡，但又受不了自己身上脏成那样，也就没有反抗。听到男人的话后，我使劲甩了甩身上的水珠然后跑了出去，剩下气急败坏的男人在那里。

回家的感觉真好，我来到主人的床边，想和主人玩耍，和主人分开那么久我特别想念她。可主人并没有和我玩的想法，她带我回到了我的小窝，告诉我以后不能靠近她，因她肚子里有一个小主人。我听到前半句很难过。听到后面就原谅了她。原来是有小主人了啊，等他长大我可以和他一起玩耍，保护他。可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我害怕小王主人和那个男人一样讨厌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主人的肚子越来越大，期间我从来不靠近主人，只是远远的跟在她后面。主人会趁男人不在我时候摸一下我的头，尽管只是一会会我也很满足了。而那个男人也没有对主人提过把我送走这件事，渐渐的我也不再防备他了。有天夜里主人叫起了肚子疼，男人打电话叫来了一辆白色的车，上面下来几个穿着白大卦的人，他们把主人抬进了车里，我也想跟送去，但是被赶下来了，只能在家里等着。

一个星期后主人终于回来了，原本大大的肚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手上抱着的包得很落实的一个包裹，我想去看看，可主人却严厉的呵斥我不准靠近，这是主人第一次凶我，我有点无法接受。往后的日子里，主人一直不允许我靠近她抱回来的东西。直到有一天主人出去了，我偷偷溜进房间里看主人当初抱的终究是什么。他很小很小只，身上有着奶香味，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发出了特别大的哭声，我吓到他了么？男人听到声音立即赶到抱起他，看到在一旁的我厉声呵斥道：“滚出去死狗！你吓到我儿子了！”我灰溜溜的出去，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原来那天主人抱着的是小主人啊，我刚刚吓到他了，他以后会不会讨厌我？就在我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时候，主人回来了，男人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主人，并说担心我以后会伤害到小主人，我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在我犹豫的时候主人和男人进去小主人的房间，我在门外不敢进去。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主人出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我以为是在埋怨我吓着小主人了，就乖乖回到小窝里，不出现在主人的视线里。

第二天家里来了客人，我很不喜欢那个客人，他给我的感觉很可怕。男人很高兴地接待了客人，两个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我，客人的目光像是在打量商品，令我很不舒服。这时主人出来了，她把我带到一个铁笼前让我进去，我在笼子上闻到了很多同类的味道，我有点害怕，抬头看向主人，希望可以不进去。主人似乎也在犹豫什么，可当她抬头望向男人时，脸色变得坚定，她厉声让我进去，看见我进去之后马上锁上了笼子，我才发现主人要把我送人，在笼子难过的叫喊着：“主人，我之前好不容易回来的，你怎么就不要我了。”我开始撞笼子，希望能把笼子撞开。

主人看到笼子里的我又喊又撞的，坚定又无奈地对我说：“小雪，不要怪主人。不把你送走，万一你下次伤着我的孩子怎么办？主人也是没办法，你不要恨我。”我在笼子里听到主人的话，既绝望又难过。客人看到我进了笼子，起身给了男人一叠钱，然后就把我放到车上带走了。

路上我一直在叫，希望有人能来解救我，可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人救我，而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要面对什么。车停了，我被人从车上搬下来放进满是同类的屋子里。“这是哪？”我开口问道。

旁边一条虚弱的小黑狗告诉我说：“这里是狗肉店，刚刚搬你进来的就是狗贩子。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肯定是被主人给卖了吧？人类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可能！主人她说把我送人的。”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主人怎么舍得卖了我！”

“别不相信了，在这的大多数都是被主人卖过来的。人类就是这样，需要的时候就买了我们，腻了的时候就卖了我们换钱，还说什么我们是他们最好的朋友，真是恶心！”我的话引起了笼子里的同类的愤怒，它在笼子里大声地诉说着人类的恶行，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我呆呆地笼子里，还是无法接受我被主人卖给狗贩子的事实。直到狗贩子再次进来，把旁边的小黑狗带出去，不久我就听到一声哀嚎，屋子里的同伴们又是一阵叹息，我也清醒过来了，我不想死，我想逃出去！我把这个想法和大家说了，他们有的嘲笑我异想天开，有的劝我认命，有的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我却不想放弃，活着就说明有希望。我开始在笼子里安静下来，留着体力准备逃跑。

  第一次，我趁着狗贩子喂食忘记锁笼子逃了出去，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被打得浑身是伤。第二次，我咬开了绑着笼子门的绳子又逃了出去，可还是被抓回来了，他没有再打我，只让人准备好热水与喷枪。在这里那么久了，我隐约知道狗贩子是不想留着我了，但这也是一次机会，把握好了之后就能自由了。果然，不久狗贩子就过来把我带了到另一个房间，那里有很多同类的毛发，没有来得及冲洗的血迹，以及大红包盆里装着的被刀砍成一块一块的尸体。我拼命的压抑内心的害怕，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成功就只能变成盆里装着的肉块。我找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咬住了狗贩子的腿，在他痛得不能自已的时候跑了出去。

  “终于逃出来了！”我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来得及回味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发现自己无家可归。想到之前主人对我的种种疼爱，又想到自己被主人卖进了狗肉店，就是一阵心寒。好几年的感情就这么卖她卖了，大黄说得对，人类真的不可信。亏自己之前还傻乎乎的回去，以为主人也是真心疼爱我，以为她和别人口中的主人不一样，我以为的终究也只是我以为。

  我就这样成为了一条流浪狗，风餐露宿，风吹雨打让我原本白净漂亮的毛发开始发黄，完全看不出我原本的样子，也难怪刚刚主人没有认出我。不知道她现在还是否知道，当初她当成宝贝的小雪被她亲自骗到了狗贩子的笼子里，差点就没了性命。或者我该问，她是否还记得她曾经养过一条名为小雪的狗，毕竟人类是那么的健忘。

  我现在依旧在流浪，几乎每几天就能遇到新被人抛弃的同类。我想告诉人类，你们一时兴起买下的是我们的一生，而不是一时。可惜人类听不懂我的话，我也无法口吐人言，因此，每隔几天还是有同类被抛弃，同时也有人领养或买回年幼的同类。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