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霸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土角国就是这个样子。”
面霸真的老了，他惜字如金，不肯多说几个字，像是话说多了会浪费体力，给他平添几根白发，几条皱纹。
他不肯多说，卜哥也便不再多问，他怕颤巍巍的面霸耗费过多的体力，随时会倒在自己面前。
他们进了土角国的城堡，城堡的内部并不比外部明亮，同样的阴暗，还透着潮湿。
土角国这间城堡的布局与别处不同，是一间间小格子，每一个格子放一个人，那些人在黑色花岗岩围成的格子里看天，一天天地挨着日子。
这里的人不会死，只是挨着日子。
卜哥听到一个格子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说：“外头已经在打仗了。”
另外也有在此呆腻了的人，抱怨说：“还不如到了外头，灰飞烟灭，这样的日子磨人啊。”
卜哥问面霸：“他们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出不去？”
面霸的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们呆久了，成了惯性，不想出去。他们本可以出去，是自己选择了这样。土角国是守恒的，不出去，就不会有人来。”
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老者模样，卜哥又有了疑惑，为什么见到迪迪仔的时候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他又忍不住问面霸：“为什么格子里的人看起来这样老呢？”
面霸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到了这里，还是会有灰飞烟灭的可能。想要长久地活下去，就得喝下银鸩水。这种水，虽然能保人不死，却也销蚀人们的肌肤和精力。我也是喝下了银鸩水，变成了这个样子。殿下别见怪，到了作抉择的时候，许多人都想保命。纵使他活得再久。”
活那么久也还要再活下去，活着到底有什么用呢？
看着土角国格子里的这一位位老者，哀叹着度日，活着真有那么好么？
“那么他们永远就只能这个样子了么？”
“也不一定。喝下金鸩水又可以恢复年轻。那样的话，寿命会缩短。只有几十年，最多不过一百年。寿命终了，就灰飞烟灭了。”
他虽惜字如金，努力节俭，但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面霸仍是有些体力不支，停下脚步喘息了一阵儿，才又重新带路。
卜哥心知他这样不会死，也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担心，心底渐渐地，有些瞧不起这些为了不会灰飞烟灭，老而无所事事的人。
卜哥随着年迈的面霸走啊走，不知拐了几道弯，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间宽敞许多的房间里。
这宽敞许多的房间相比于刚刚路过的那些，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卜哥不禁眼前一亮。
房间的角落里走来一位老者，同样是白了头发，但脸上的皱纹较少，身形也不佝偻，脚步也较稳健，若不是看那头发的颜色，定会以为他正是出于人生鼎盛时期的中年人。
该中年人看着有些面熟，却又思索不出他像谁，卜哥就这么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
面霸将弓着的腰又弯了弯，恭敬地对那男子道了声：“土角王。”
土角王看了看他，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看来他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用微妙的肢体语言代替。
面霸缓缓地退下，退至房间门口时，忽然又开口说：“我将他带了来，土角王要好好保护他，我走了。”
最后的那声“我走了”像是诀别。
老人家就是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像是遗嘱，听着让人胆战心惊。若不是听过面霸之前的话，卜哥还真的会为他担心，但既然土角国就是这个样子，他也便放宽了心，坦然地让自家曾经的随从颤巍巍地离开。
面霸走后，土角王邀卜哥坐在房间一角的石凳上，亲切地看了他好久。
卜哥被看得很不自在，没敢抬头回望过去，只是低着头，手不敢乱动，头不敢抬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土角王看了良久，缓缓开口问道：“还记得我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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