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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 的足迹……

“姥姥” 的足迹……

作者: 墨轩听雨 | 来源:发表于2017-03-30 20:48 被阅读48次

    王德虎:  姥姥的足迹……

          “赤脚医生向阳花,

            贫下中农人人夸,

            一根银针治百病,

            一颗红心暖万家!

          ………………………………”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流行一时的赤脚医生电影(红雨)的主题歌,(春苗)也是反映赤脚医生的一部电影。“赤脚医生好阿姨、一顶草帽两脚泥,背着药箱去下地,看病认真又仔细。……”这些脍炙人口的歌谣曾经编入了小学语文课本。史料上记载:国庆20周年纪念日,背着草帽挽着裤腿的赤脚医生方队走过天安门广场,接受了毛主席的检阅……

            但是,当我十几岁时听大人们说我姥姥是解放后最早的一批“赤脚医生”,那时都是村里推荐到县城培训,被推荐的人都是村里人人爱戴、服务热情、品行端正的人。但在我的印象中,姥姥一直就是一个老太婆,她怎么能是电影上的“赤脚医生呢?”我就想不通:姥姥是个接生婆,她不仅穿鞋,还是个“三寸金莲”的小脚啊!不是中年妇女形象的“赤脚医生”啊!那时真的不可 思议!

            我姥姥是山西省万荣县南张乡太赵村人,属于南社,她的娘家属于太赵村东社,只到她1996年去世、村里为她开追悼会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李枝儿(女士)”。因为我只是三岁时在姥姥家待过几个月,大了以后也不便问大人们的名字。只记得全村人当时给她开了一个很隆重的追悼会,村干部、老年协会都有人讲话,才知道她一些大概的经历。那天抬棺去地里入葬的人很多,我听他们有人说:“我们家三代人都是月镜妈接生的,我们村这样的人很多……”(月镜)是我妈的名字,我舅舅小。记得小时候我姥姥和姥爷互相叫对方“月镜”,我好纳闷,以致于以后不知道姥姥和姥爷的名字。

        姥姥去世二十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少有人提起她了。前几天我和六毋村一个亲戚原梅芳聊起了我姥姥,她说我姥姥对她有“救命之恩”,原来她生第一个孩子时难产,是我姥姥及时赶到,救了她们……,其实在姥姥的一生中这样的情况经常遇到,她很少在我们家停,她的一生都是奔忙在太赵周边十里八村的大街小巷……

          姥姥平易近人、幽默风趣,她做事干练麻利、临危不乱。对人总是笑脸相迎、随机应变。于是有了“麻子风”的美称!我三岁时在姥姥家待了几个月,姥姥当时已经是接生婆了,但村里人把接生叫“拾娃”,我还以为姥姥会捡孩子给别人,姥姥怎么知道哪里有丢弃的孩子?幼稚!后来看到家里经常来孕妇挺着大肚子让姥姥检查,姥姥就把孕妇躺在坑上,在孕妇肚皮上摸来摸去,她最常说的一句安慰话是:“胎顺着哩”,其实就是胎儿正常的意思。她凭经验还能摸出是男孩是女孩,十个就有九个准。孕妇和陪她的人临走时有时会丢下一包饼干、点心之类的食品作为答谢,这多半是外村人,本村人很少丢这些食品。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孩,那些食品基本上属于我的专利了。

            有时候我和姥姥一家人正在吃饭,忽然跑来一个人叫我姥姥:“老婶子,我儿媳知道了,快走吧!”这时候姥姥就会马上放下饭碗,一对小脚脚快步跑到南厦旁的小房子里,拿一个白色搪瓷脸盆,脸盆里有一个灰白色的红“十”字医药箱,对着那个人说:“快走,救人要紧……”有时候那个人骑一个自行车,我姥姥坐在车后面的货架上被带走,有时候来人邀一个牛车或骡子车让我姥姥坐上走了,这大都是远一点的,近一点的就没必要了,姥姥会迈着那双小脚脚,手里抱着那个白脸盆和药箱跑着走……

          有时候,我和姥姥一个人在家,姥姥就把我带走,到孕妇家把我一个人放在院子里玩,她就去房子里接生,我玩够了姥姥还不出来,我就闹着要回家,孕妇家的人就会给我找来好吃的好玩的,直到听见婴儿哭叫声,我就知道姥姥捡到了一个孩子,快回家了。可是我错了,等到我们吃完了饭,姥姥还在给孕妇的家人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走。直到快天黑我缠着姥姥才回家 ,(好象记得姥姥那时接生不收费的,后来才一元两元收,到后来听说人家接生收五十、一百,她才收二十、三十),但生孩子家收拾满月时都叫我姥姥吃饭,我肯定跟着白吃啦,那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

            我也记得有一次一个孕妇难产,好几个老婆婆围在孕妇旁听我姥姥指挥,有的去拿开水,有的拿卫生纸,有的拿……那个孕妇喊叫了好长时间,都快没力气了,把那几个婆婆急坏了,她们说:“胎不顺,难产!”我当时都害怕,也帮人家拿东西,最后那孕妇吃了两个苹果,一阵狂喊,终于生下来了孩子。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小孩是母亲生的,不是我姥姥“拾”来的。姥姥“拾娃”就是接生,好危险啊!

    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是半夜,只要有人敲门叫姥姥接生或检查,姥姥都毫不拒绝地穿起衣服,扔下我和姥爷,迈着小脚脚,去找她的那个灰白色的药箱……

            有一次傍晚下着雨,一个薛李村的人用牛车要拉姥姥去他家接生,姥姥有些为难,但那个人找了个太赵村的亲戚苦苦哀求,姥姥终于扔下我们去了,结果下车时滑倒了,腿受伤了,她仍然坚持把孩子接生了,第二天她被送回来,很多人都埋怨她不该冒雨接生,她却不以为然,在家休息的日子她依然替人检查、照常接生!

          我那时就被爸爸接回家去了,以后的日子姥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常给人家接生,本村的、外村的!周边村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她接生,有的家两、三代人都是她接生, 听母亲说,就连我们弟兄几个也是姥姥接生。

    1980年,我姥爷得病去世了,姥姥一个人住西厦,舅舅一个人住南厦,姥姥依然如故地做着她的接生生涯… 她除了太赵村外,还去薛李村、东孝原、西孝原,六毋、畅村、西贾村、张瓮……只要有人叫,她就说:“救人要紧”,于是迈着小脚,找她的药箱。她在我家待不住。后来,我结婚,第一是男孩,也是我姥姥接生的。那天我接她迟了点,她手提药箱对我发火,埋怨没有提前一天接她,但最后还是赶上了。

          后来有一天,我听母亲说姥姥不听劝告,又去给别人接生,结果又摔倒了。这一次摔得厉害,骨折了,正好是在胯骨附近。大夫说这么年纪了,用石膏不好绷,在家慢慢养吧。但姥姥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还是要随便动,于是我妈把她接到我们家养,她晚上睡在我妈的坑上,白天就坐在院子的椅子上晒太阳,只有我妈和我三岁的女儿陪姥姥在家说话聊天、伴随左右,我每次从地里回来,看见头疙瘩全白的姥姥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原来白净的脸被晒得黑红、无话可说。再也看不到她从前热情洋溢的笑容,谈笑风生的风趣话语。我心里冒出一种感觉: 姥姥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年龄这么大骨折何时能好?姥姥是爱动的人,这样坐下去她要憋屈到何时?……没几天姥姥终于闹着要回她家住,唉!人总是恋她那个破家,那黑咕隆咚的家再不好,也许就是她一生的眷恋、最好的归宿,她还是要回去的……

            我和姥姥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安祥地躺在棺材里,穿着母亲做的寿服,白头疙瘩被帽子盖住,黑红消瘦的脸上 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笑容、也看不到昔日的忧愁,她平平静静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接生过的无数孩子们,离开了她眷恋一生的家,也离开了伴她戎马一生的那个“医药箱”

    ……

            姥姥走了,她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遗物,也没遗产,只留下那一串串无数条小脚印,留下太赵村人无限的留恋和惋惜,留下了穿梭在大街小巷那匆忙的身影……

                2017年3月22日  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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