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甲林是严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严家父母去世前，大哥严甲富和二哥严甲合都已成婚分家立户了，父母亲相继去世后，不到二十岁的严老三不得不独自带着两个妹妹生活。
严家本是个中农家庭，世代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一家人勤勤恳恳种庄稼，日子还算过得去。奈何年过五十的严老汉却迷上了赌博，天晴下雨都上街到酒馆打牌，几年间，不仅输光了家里的存留、欠起外债，更是拖垮了身体，花甲之年便撒手人寰，严母悲伤过度，第二年也随严老汉而去。
人去了就彻底没啥想法了，活着的却要想方设法地活。
严老三白天在生产队挣工分，供两个妹妹上学，三个人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好在大哥、二哥得空的时候会叫上他们三个上家里吃饭，“改善”一下伙食，大哥、二哥看着吃饭时狼吞虎咽的弟弟妹妹，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两人都已成家，还得计划着赶紧还上家里欠下的债务，俩人白天赶着挣工分，傍晚佝偻在在庄稼地里直到天黢黑了才回家歇息。大嫂通情达理、从不抱怨，没有公公婆婆的帮衬，她带着两岁的孩子每天忙里忙外，做饭洗衣喂猪时都得把孩子栓在背上，哭了就垫着脚后跟摇一摇、饿了就给个炖烂了的红薯啃着吃，孩子长得皮糙肉厚的。二嫂每天跟着二哥去挣工分，贴补家用，日子也不宽裕。
时间就这样过了三年，两个妹妹都到了进入初中的年纪，大哥、二哥还清了家里的债，二十出头的严老三却还孤身一人。哥嫂都开始为他终身大事操心，东听听西问问，想着给他找一门亲事，但每次提起，严老三总是默不作声，这事就这样耽搁了。
严老三的后背都有些弯曲了，每当累了就坐在田坎上抽根烟、歇会儿。两个妹妹都很懂事，尤其是大妹贵芬，爸妈葬礼后便给几位哥哥说自己不想读书了，在家做点农活减轻压力，那时哥哥们都觉着妹妹年纪还小，便让大妹带着小妹秀儿继续读书。如今，小学毕业了，贵芬再次提出不想读书的想法，严老三劝不住，便叫大哥、二哥到自家劝劝这个妹妹，他们围着大方桌端坐着，微黄的灯光忽闪忽闪的。
“老三，贵芬上学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严老大吐了口烟，开口问道。
严老三对大哥向来是很敬畏的，他双手交握、直起腰版，坚决地回答：“学是肯定要上的，贵芬和秀儿都要上。”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没文化，只能下苦力。”严老二恨铁不成钢，语气已有些温怒，坐在身旁的秀儿都不禁抖了抖。
严老二一直寡言少语，十分严肃，威严一点不输大哥。
“贵芬，哥知道你怎么想的，放心，哥供得起。”严老三缓缓说道。
“钱的事，我和老二也出点。”严老大抖了抖烟灰。严老二皱着眉微微点头。
“哥，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真能供得起！”“过段时间，小春也要上学前班了，你和大嫂这几年赚的钱都还了账，也是时候给小春存上点学费了。还有二嫂，刚怀上孩子，得补补身子。”“我还年轻，也没结婚，再干几年怎么样也把妹妹们供出来了。”严老三最近把家里的情况都理了理，深知供妹妹读书的责任还得是自己来抗，没啥怨言。
“来之前，我跟大嫂商量了，小春还小，跟着两个姑姑学学就是了，等大点了直接上小学。”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二嫂说这事，不过我想，她会同意”严老二舒展了眉头说道。
贵芬感觉鼻头酸酸的，哥嫂都希望她跟妹妹能多读书，做个文化人，轻轻松松挣钱，可他们怕是要干一辈子苦力了。
“我想学门手艺，减轻家里压力，以后也能养活自己。”贵芬看着严老三说：“三哥也该学个技术，娶个嫂嫂回家了。”
“做妹妹的，瞎操什么心。”严老三责怪道。
“学手艺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比不得读书人。”严老大想让贵芬想清楚这之间的差距。
“我跟秀儿一个班，年纪大秀儿两岁，却比不得秀儿机灵。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还是靠手艺生活。”贵芬虽内心忐忑，却还是看着严老大回答道。
严老大扒了扒两口烟，若有所思。
“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苦了累了，可怪不得别人。”严老大最后劝告着这个妹妹。
“不怪。”贵芬笃定地回答。
“那秀儿就专心读书吧！”严老大叹了叹气说。
秀儿想读书，不想下苦力，听到大哥对她的嘱托，连连点头答应。
夜深了，哥哥们也各自回家。
得到哥哥们的支持后，贵芬心都敞亮了许多。这些年，她看到不少亲戚给三哥介绍亲事，可每每说到三哥“无父无母”，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便没有了下文。三哥为人憨厚，也不像大哥、二哥那般严肃，她和秀儿从小便跟三哥亲近，父母去世后，她们跟三哥一起生活，看着三哥冬天裂开的双手、夏天穿着的破布烂条，贵芬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她想早点挣钱养家，这样三哥也能为自己考虑考虑了，这样想着想着，贵芬脸上挂着浅浅地笑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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