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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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南方。

夜色深下来时，城里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所有的路灯都被氤氲成色彩斑斓的光圈，朦胧的恰到好处。雯和姐妹们从热气腾腾的寿司店里走出来，站在路边说说笑笑的等着车。一辆的士机灵的靠过来停下。雯向姐妹们挥挥手告别，小跑着钻进车里，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长忆路，幸福里。”雯轻轻拍着身上的雪花，头也没抬的说。她打车时极少聊天，总觉得与这些一生可能也只见这一次的人热乎的搭话，是件特虚伪的事儿。

“哟，sand。”师傅自顾自的说着，拉下空车牌，启动车子向前开去。

“什么？”雯不禁问道。其实，雯听懂了师傅说的单词，只是突然这么听到，不由的想确定它的确切含义。

“我是说，你用的是sand香水。”师傅略微尴尬的解释着。

这下毫无疑问了。的确，雯用的是这款叫sand的香水。可是晚上和好姐妹们在一起时，她们都没有闻出来，没想到一上车却被的士师傅准确无误的说了出来。雯当然颇感惊讶，但接着便涌起一种被人盯着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的不自在感。

她开始借着快速闪过的路灯仔细打量起身旁的师傅来。这是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略微有一些谢顶，肤色黝黑，面容倒也看着老实。

雯不再说话，紧张感却从心底如涟漪一般泛滥开来。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指尖轻轻一划解了锁，毫无目的的刷起微博来。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师傅轻咳了一声，主动说道：“这款sand香水不便宜呢。原产地在法国，是迪奥的一个子品牌，100毫升的一小瓶就要八百块多九百吧，贵的死。”

雯还是没有答话，继续摆弄着手机。

师傅自顾自的接着说：“商场里买大概要九百上下，但是网上买就只要五百左右。不过，网上买靠不住，假的太多了，做的跟真的一样，其实根本不是。”

见他说的都对，雯不禁好奇起来。

师傅瞥见雯抬起了头，向自己看过来，便更提起了兴致，接着说下去。

“我之前就在网上买过，五百不到一点，包装一模一样，都是黄褐色的小瓶，拿在手里跟琥珀一样，很好看。可打开来根本不是那个味儿。我是买了送我老婆的，虽然最后退了货，可面子已经丢结实了。妈的，果然便宜没好货。”

听到这里，雯噗嗤笑出了声，心里绷着的弦也跟着松弛了下来。“这种东西最好不要在网上买。”她回答道。

“是啊！”师傅答应着，接着说：“可商场里买也实在贵。”师傅转过来看了看雯，见她正饶有兴趣的听着，便继续说道：“后来我就托人在香港、澳门买。你知道吗？在澳门买最便宜，一样的东西算下来只要六百多一点，人民币！比香港还便宜一百多！所以最好还是在澳门买，一次多买几瓶。”

雯点了点头。师傅继续说着：“没办法，我老婆就爱这款香水，用了一辈子。我自己没时间过去，只好隔三差五的托人去澳门买，但也从没断过。”

小区门口“幸福里”三个霓虹灯字已经清晰可见。师傅转动方向盘靠了过去，车在路边稳稳的停了下来。师傅推起空车牌，计程器开始忙碌的打着小票。

雯递过车费，推开车门：“谢谢哈，师傅。”她说着走下了车。

师傅腼腆的回了个笑容，轻叹了一口气：“唉，几年没闻到这个味道了。”他看了看雯，低下头，自顾自的接着说：“我们离婚好久了。”

雯几乎是在听到的同时关上了车门。像是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似的，她出神的看着车子扭过头，猛的扎进茫茫夜色里，很快连尾灯也消失了。

雪越下越大。小区内外早已铺满了绒绒的雪花，在“幸福里”三个字的霓虹灯掩映下，反射着如烛火般的微光。雯蜷缩起身体，小心翼翼的向家里走去。

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如音符一般，温柔的写进这带着暖意的夜色里。只是，也就一会儿，便再也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