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白了头

作者: 云梦若愚 | 来源:发表于2021-03-30 11:35 被阅读0次

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飘了整整一个上午。

顿时,天地沉入一片无声的寂寥中。村落屋舍,群山四野银妆素裹,静默无语。

“下雪喽!下雪喽!、、、、、、”

不知从哪个人家的窗户里传来孩子的欢呼声,像一道闪电一样划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下雪了!

这是2014年的第一场雪!

人们都已经草草地吃过了午餐,时间像蜗牛一样慢起来

外面的世界在万籁无声的寂静中滋长着无尽的空旷。人们都像乌龟一样缩在家中,围在暖烘烘的电暖炉或者炭火前消磨时间。有的搭耸着脑袋恹恹欲睡;有的睁着两眼发呆;也有的三五一群聚在一起打个牌,喝个小酒,扯个家长里短,无一而论、、、、、、、

午后的雪却一阵紧似一阵,一会儿慢慢地在空中绽放,化成一朵朵五角的,菱形的花朵儿;一会儿长成一大块一大块洁白的鹅毛,漫天飞舞。有的轻洒在屋顶上,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吻着枯草叶儿,有的一头扎进大地的怀抱里、、、、、、、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独自立在自家二楼阳台的窗前已经很久了。她透过明亮的玻璃凝视着外面那个雪花飘舞的世界,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三十出头,清秀的脸,眉若月牙,目若星辰。 

    这一刻,是她梦里长久的等待与期许么?

她追忆着,最后见过的一场雪是在故乡的冬天里。那时,她才二十岁罢?!

仿如隔世一样,时光早在她四处漂泊的足迹中荡然无存,所剩的只是记忆的碎片。

这无疑是她盼望已久的美景,有如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她满心激动。

可是,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了,她要保持成人固有的矜持。过去对着窗外的世界放肆着大喊大叫的少年,早已不复当年了。

这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呢?

她默默地想着,脸上浮上一丝苦笑,眼睛依旧盯着窗外的世界发呆。

雪纷纷扬扬,密密麻麻,如絮如花,飞飞洒洒地飘着,舞着,有如一位轻盈妙曼的仙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尽情狂欢,忘乎所有。

而人生于天地间,却总是束手束脚。很多时候,一生都囚禁在心灵的樊笼里不得自由。正所谓:人生就是带着脚铐在舞蹈,每个人却又都写着自己别脚的剧本!

她苦笑着。

但是,这一刻,天地之间一无所有,唯有这漫漫无尽的雪花在飘着!阴沉沉的天空也越来越低,黑压压的云层像一张网一样罩住了远山田野,笼住了人间大地。

好大的一场雪啊!她心里感概着。

不一会儿,只见她不由自主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时间正好是下午两点整。她点开了QQ的头像,输入了一长串数字开始登录。

登录完毕,她扫了一眼自己QQ头像上那两只可爱的企鹅,脸上掠过一丝阴郁的表情。随手又把手机放入了棉衣口袋里。

这个QQ已经大半年没有上过了。

唉!这是何苦呢?

她对自己很无奈。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自己又何必再登录这个QQ号码呢?

她不是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登录这个号码的吗?

尽管,后来,她知道是自己的误会造成了彼此的分道扬镳。

一切就将错就错吧!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一个遥远的故事和着满天的雪花一起向她聚拢来,在她的耳边低吟浅唱着。她的灵魂腾空而起,与漫天的雪花为舞、、、、、、

“下雪的时候,你要陪着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踩出一道长长的脚印,直到天崖海角、、、、、、无止无尽、、、、、、”这一串文字像闪电一样划过她的脑海。

那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在网上与一个离婚的男人吹牛扯淡,胡说八道的浪漫幻想。

  “啊!啊!我可不想跟个傻子一走就白头啊!、、、、、”那时,男人给女人发了几个抓狂的图标,末了,还配上了这一段文字告白。

女人当时心里乐开了花,却故作嗔怒的样子,在手机上给男人发出一连窜长长的锤子图标、、、、、、

他们是认识两年的网友,男人比女人大一岁,已经离婚了。女人跟自己的老公正处在婚姻的生死存亡关头。

开始,他们不过是两个戴着面具,隔着千山万水,肆无忌惮吹牛的网友罢了。大家都沉浸在漫无边际的虚拟世界里,强颜欢笑地用文字来排遣现实婚姻和人生的一切烦恼与琐碎。他们终究不过是网络过客。指不定,哪天大家聊到无语后,彼此就在对方的列表里光荣阵亡了。从此杳无音讯,永无交集!

不过,男人也曾认真劝过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就好好继续现在的婚姻,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希望女人不要步他的后尘。

但是,后来男人得了一场很重的病,来日不多,也就半年的光景了吧。

于是,男人强烈要求去见女人,哪怕只是一眼。

女人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网友。

两个人初见时,却有如隔世的重逢,无比的熟悉而亲密,胸无城府,心不设防。若大的尘世间,他们只不过是失散多年的故人。

离开时,他在街头的夜色里热烈地拥吻着女人,女人没有拒绝。

也许,这是他们生命里最后的告别!

然而,男人却还固作风清云淡的样子向女人承诺,一定好好活下去,他要等到女人自由的时候,再来娶她为妻。

从此,他们相爱了!陷入一场随时随地都会生死离别的精神热恋!

但紧此而已。

因为,后来没有二个月时间,他们分手了!

她心里明白,那个女人错怪了那个男人。她在回忆里轻轻地为他们叹了一口气。

“你神经了吗?站那里想感冒么?、、、、、、、、”卧室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暴的喊叫声,粗嗓门里包着一肚子的“火药”。

那个男人是她的老公,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她懒得回答。

只见她慢慢移了脚步,往屋子里走,再听得一阵下楼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便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融进了寂寞无人的雪地里,仿佛瞬间开了一朵红艳欲滴的玫瑰花。

她似乎是在跟丈夫堵气,又似乎不是,而只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便随心随性地走出了家门。

她要到雪地里去享受这一世最美的孤独与寂寞!

她头戴着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子,围着一条白色的围脖,身着一件过膝长款黑色羽绒服,脚上是一双中筒加绒皮靴,手上戴着一双红色皮手套。她迈着坚定的步伐,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踩在二公分厚的雪地里,立刻弯弯曲曲的乡村小道上就印上了一串长长的吻、、、、、、、

她经过一片田野,绕过一个结冰的池塘,靠近一座小山丘,钻入了一片竹林的小道里。她惬意地一路走,一路回头四处张望,时不时一朵朵洁白的雪花儿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抚摸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亲着她冻得发红的脸,一不小心还钻进她纤细的脖子里。而她踩在雪地里“沙沙沙!”的声音,正是不停响起的一首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孤独,你怕不怕、、、、、、”

她不由得一个猛转身,突然看见一对情侣撑伞相伴走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他们的身后是无尽无止的脚印,通向无边无际的国度,一走就白了头、、、、、、

哦!是他们,是那对错过的恋人!

渐渐的,他们被如絮狂舞的雪花裹夹着走远了,远了。消失在她的眼帘下,消失在苍茫广袤的天地间、、、、、、、

她愣在雪地里,笑了。

她陶醉在无尽美好而寂寞的回忆里,还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那个她用文字编织的世界里、、、、、、

“不忆不念,你还在。

  不爱不恨,我依旧。

  不见即不散,不悲即不喜,

  起心动念,缘来缘去,

  茫茫天地,一走就白头、、、、、、、”

  她不自觉地吟诵着,脸上的笑被雪花冻僵了。

    “嘀嘀!”

突然,一个久违的声音从她的衣服口袋里炸开来。

她的心猛地一抽,人立在一片竹林跟前。她脱了右手的手套,一丝刺骨的寒气立刻让手指发了麻。她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三个字跳入眼帘。

“我很好!”

她的好友列表上唯一的头像亮着,是他发来的信息。

她像个冰人一样定在了竹林的雪地里,两眼呆若木鸡,全身血液沸腾。

她有些晕!

啊!他还活着!他很好!他还在!

———那个她在精神世界里深爱过的男人,那个她抛弃名誉和原则要去追随的男人,那个经常被她捉弄得六神无主的男人、、、、、、

  “我也很好!

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手打出这几个字来。

    这是他们分手时对彼此唯一的祝福和要求。

  “我很想你!!!你那里下雪了吗?我要陪那个傻子一走就白头!”对方秒回道。

瞬间,两颗晶莹透剔的珍珠跌落在洁白无暇的雪地里,竹林的雪地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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