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拾炭老人
拾碳人这个称呼最先起于一个让雅丹大陆人民闻风丧胆的名字——穆尔族。
穆尔族地处雅丹大陆西北方,他们民风彪悍,战斗力极强。任何一支队伍放在三大帝国里都能比肩最精锐的骑兵,可以说穆尔族就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
但他们的缺点与优点同样明显——穆尔族不事生产,喜好破坏掠夺,他们马蹄所过之处田垄焦断,民不聊生。久而久之,穆尔族就成为了全大陆的公敌,于是在历经数百场苦战后,穆尔族辉煌尽覆,全族皆灭。
可是当胜利者充满喜悦的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穆尔族抢掠过的那些财宝。而据风铃帝国的财务大臣估算,那些失落的财宝价值甚至可以让帝皇退位,买下一整个帝国!
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疯狂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两件事——它们去了哪里?它们又被穆尔人藏于何处?
浩浩汤汤的寻宝者踏上了找寻财宝的旅程,他们挥别家人成群结伴,依照自己查阅的材料,顺着穆尔族曾经游牧过的路线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寻找。
于是乎,那个曾经的死亡荒芜之地成为了人来人往繁荣昌盛的城市。那条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罪恶之路又埋葬了许许多多的寻宝人。
他们日复一日,寻找着宝藏。
几十年过去了,老一辈的寻宝者已经死去,而他们的后代则扎根在这里,继续沿着他们的道路努力。
因为‘穆尔’一词在当地读音中与木炭形似,所以那些寻宝者也有了新的称呼——拾炭人。
他们按图索骥,十年一日。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都不缺少背叛与杀戮。一名拾炭人死了,很快就有别的拾炭人补上他的位置。
没人知道这条路埋葬了多少拾炭人。
没人知道这里还会埋葬多少拾炭人。
......
冬日清晨,穆尔城中。
有个身穿棉布破袄的老人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老人面色黝黑,脸庞皮肤粗糙皴裂,看上去饱经风霜。他拄着一根与脸色同样焦黑的棍棒,一瘸一拐行走在路中间。
一名忙碌的酒馆小厮看见了,笑哈哈的从木盘上拾起半只鸡冲他扬了扬:“老杨头,你今天的饭有着落了。”
老人行走的步伐一顿,旋即加快了脚步,模样极为滑稽的向着小厮奔跑了过去。
小厮手上的半只鸡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称得上是‘食物’了,烧鸡上不仅布满灰尘,而且还散发股嗖臭气息,明显放了好些天。
然而‘老张头’还是大步跑了过去,一把抢过了烧鸡狼吞虎咽了起来。
旁边的食客看到他这幅吃相不由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小二,赶紧把这恶心的老货轰走,影响大爷吃饭了。”
小厮闻言连忙赔罪数声,而后转身对着老张头挥挥手,像是驱赶虫蝇般不耐烦道:“去去去,到别处吃去。”
老张头嘴里塞着变质的烧鸡,跌跌撞撞的离开了饭馆。
大厅里,有位好事的食客问向小厮:“小二,他是什么人?”
小厮撇撇嘴:“老张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跛了一条腿,成天就在城里晃悠。有人见他可怜就给他点吃的。哎。”
说到这里,他摇头晃脑道:“我也有点不落忍。”
“就你?”旁人有人给他拆台了:“那只鸡我可见在泔水桶放了有阵日子了,怕是扔地上狗都不愿意吃吧。”
此话一出,食客们哈哈大笑起来。
轰堂笑声中,有个黑发披肩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了饭馆,他环顾四周刚要离去,忽然身形停住了。
高大男子皱皱眉,似乎觉得笑声有些刺耳。他顿了顿,旋即停也不停的离去了。
他往出走了十多步后,屋内笑声戛然而止。饭店的三层高楼表面处处皴裂,继而化作一缕缕柳条状细丝飘扬而下。
高楼解体,木屑如雪花落下,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伴随高楼倾覆的还有里面的人,里面无论男女都被匀细的刀工切成了一万五千七百六十二片,他们与它们同时飘落在地,经过灰尘的洗礼再也分不清彼此。
大街上传来了行人们的尖叫,就算它们解体的再优美,可当鲜血喷洒形成小河的时候终究会露出恐怖狰狞的面目。
小河蔓延流经街道,如同别人的惊呼传遍了整个穆尔城。
高大男子来到一个吃相难看的老人面前,淡道:“我很好奇逃过了赤血视线的人会是什么人。”
老人将最后一根骨架嚼碎咽进了肚里。他似乎没有听到高大男子的话,从破袄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绢专心致志擦起了手。
高大男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让我很失望。”
他是位高权重的王,他是尊雍优雅的魔。
他是降临在雅丹大陆七位魔王里的最强者。他是魔主之下,世间最强。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类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却令他失望了。
身为强者竟然自甘堕落,任弱者欺凌而唾面自干。如此行径令他不耻,甚至于愤怒。
见老人依旧垂头擦着手,高大男子眯起眼:“你死后,方圆千里将鸡犬不留。”
老人闻言肩头一颤,叹息起来。
他的声音很沧桑,声音里仿佛刻着苍天巨树的年轮,老人惆怅道:“你们魔族来便来了,何苦为难众生?”
“彼之众生,吾之猪狗。”高大男子负起双手,轻道:“牲畜而已,如何杀不得?”
“寻常人家只是逢年过节才杀头猪庆祝一番,我们雅丹大陆亿万万子民,只为一个魔主你们说杀便杀了?真是很没有道理的一件事。”老人细心的将手绢叠好放回怀里,他咳嗽了两声,不知不觉间老人的身形挺拔了几分。
高大男子淡然道:“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关于选择这事儿,我有不同意见。”
老人看着他极认真道:“很久很久,这片大陆是有神灵的,它们是天地意志的化身,生来便是至强者。所以在那段岁月里都是它们在主宰着雅丹大陆。”
他见高大男子没说话,接着道:“它们跟你一样,无比骄傲且残忍,视我们为猪狗,肆意奴役杀戮。”
“那时年幼的我被父母送走,成为了某位尊贵的下等神老爷府上的一名园丁。”
“那是一份好差事,不仅仅是因为神灵老爷不屑于将视线投向修剪草木的卑微仆役,更是因为我不是那些仆人侍女。”
“每天都有尸体从宅院里送出来,有的是小厮,有的是面容姣好的侍女,但更多的是神灵老爷的妻子妾室。”
高大男子有些不耐烦了:“你想说什么?”
老人呵呵一笑:“年纪大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抱歉抱歉。”
他清清喉咙,继续道:“每月的最后一天是全城焚烧日,卫兵们会把无人认领的尸体跟垃圾扔到一起烧成灰烬。”
“有那么一天,我出去买花种,路过火炉,被直插云霄的滚滚黑烟吸引了过去。”
“其实我停下来只是想看看炉里面有没有我认识的人。但幸运的是那些烧焦的面孔里没有一张是我熟悉的。”
老人微笑起来:“尸体跟那些垃圾混在一起,真的很难分清楚。”
“那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兴起这样一个念头——人生活在这世上的意义难道就是为奴为仆,供神灵欺凌的吗?”
“是啊,我们躯体孱弱,麻木不仁,卑微到就连祈祷也向那些神灵乞求安宁。”
“即便这样,也不该跟无用的垃圾一个下场。我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想出了问题的答案——人类之所以沦落到这般田地,与出身有很大关系,神灵们天生地养,先天便高人一等。他们的力量远不是人所能企及的。出身即是天命,我们无法选择。”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仰起头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所以没有选择。”
“我们只好逆了天。”
2那个男人叫苍天
高大男子一脸漠然,丝毫不为他的话语所动。
他上前一步:冷道“异想天开。”
老人笑了:“天要是不开,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又咳嗽几声,右手下移握住了腰间的烧火棍。
烧火棍黑乎乎的表面震动起来,刹那一道璀璨光芒刺破了黑暗,污痕脱落后,烧火棍变成了一柄金色古朴的长剑。
老人握住了长剑,佝偻的身躯挺拔起来。他温柔抚摸着剑锋,似是抚着情人发丝,沧桑的眼中泛起追忆之色。
穆尔城某条小巷子里,有一群孩童正嬉笑追逐。银铃般的笑声里传来了一段童稚的歌谣。
“穆尔城,童儿辫,拾得黄炭盼亲回。”
“一年春,一年秋,阿娘补袄望石狮。”
“一年夏,一年冬,取得袖衫迎阿爹。”
孩童一追一闹,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老人抬头望天,似有所感,轻轻吟道。
“穆尔城,拾炭民,垂髫俯身生银丝。”
“十年春,十年秋,春袄成旧袄。”
“十年夏,十年冬,袖衫变破衾。”
千千万万的拾炭人像是飞蛾扑火般涌入穆尔城,一走便是数十年。有些人即便是活着回来,曾经的意气风发少年郎化作了满脸沧桑身子佝偻的活死人。更多的人则是把性命留在了那里。
在这座城市里,有人一夜暴富,有人穷其一生贫困潦倒。有的人活着,但有的人已经死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拾炭人。
他们星夜兼程,找寻宝藏,接踵而来,代代无穷。
老人也是这茫茫拾炭人海里的一员。
他持那柄由烧火棍化作的长剑,向高大男子勇敢的冲了过去。
高大男子面色未变,伸出二指挡在面前。
锵啷!
一指一剑相击,发出道震耳欲聋的金属嗡鸣声。二人周遭数栋建筑被厚厚的音浪扫成了碎末。木屑飞扬在老人脸上,后者面露不忍。
“换个地方?”他开口询问。
高大男子没有回话,不过倒是收回了手。这不是慈悲,而是身为骄傲的魔,他不屑于占对手一丝便宜。
老人不再说话,他身体微蹲,身体如炮弹般直冲天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飞向了北方。
人烟罕至的极北冰原最适合二人的战斗。
高大男子身形淡了下去,也不知用了什么神通,下一刻脚底便踩在了松软的冰雪上。
他站在某座冰峰边缘,面前是一座倒悬的山,山底有城。
天边一道白线划来,轰的一声老人砸在了高大男子的身后,溅起了无数风雪。
他甩甩脚上的积雪,望着山下满是野鬼的城叹息道:“我没有同意让他们建这座城、”
高大男子淡道:“人类总是需要一些东西来佐证他们的信心,尽管都是可笑的行为。”
老人摇摇头:“只要能活下来,任何可笑的行为都是伟大的。”
高大男子嗤笑:“正因为有这种想法,所以你们人类才会如此弱小,不堪一击。”
老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忽而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高大男子道:“你马上要死了。”
你要死了,所以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老人没有介意他的态度,笑了笑:“就算做鬼也有饱死鬼跟饿死鬼之分。”
高大男子眼睛微眯,淡道:“苍天。”
老人闻言沉默良久,苦涩道:“怪不得生的如此高大。”
先前苍天曾不屑的说异想天开,老人以为他是在嘲弄人类的天真。
原来他不屑的是整个世界,包括人类曾经逆的那个天。
老人平复了泛起波澜的心潮,跃跃欲试道:“我先来?”
他‘我’字刚出,只听远方倒悬的山脉轰隆一声飞了起来。
‘先’字落下,老人长剑递出,剑身化作流光飞向了升起的山脉。
他说完我先来三个字。
那柄金剑也一剑将山脉劈成两半。
苍天眉头皱起,他有些意外那刺目逼人一剑的目标不是自己。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金剑将山脉劈成两段后,又极为快速的飞进山腹连续切了数万道剑。天空中那座山脉开始解体,无数块棱角整齐的石块落在了雪原之上,离曾经的雄城只有百米之遥。
老人在磨剑,临阵磨剑。
他起身一跃,伸手接过了飞来的剑,此时金剑表面煜煜生辉,剑体周遭散发着磅礴气息。
老人一剑再次递出,这次的目标是天。
他速度极快,于飞行中拉出了数道爆响,此刻站着的苍天终于面露凝重之色,他侧着脑袋想了想,伸出了三指。
锵啷!
一道金辉染透了半片天空,而从更远处看去,二人所站的雪峰被竖着切成两段,伴随着轰隆巨响滑向了深渊。
烟雾散去后,露出了让人绝望的一幕:只见苍天的三指稳稳接住了老人磨了数万次刺出的一剑,他脚下踩着的地面呈三角形,锐角紧紧贴着苍天的指尖——剑气摧毁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偏偏却伤不到他脚下的一丝一毫,甚至连雪片都没吹走。
苍天冷道:“该我了。”
言罢,他猛地起身,身下的雪地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被他一脚跺成齑粉。
苍天来到老人面前,一掌扣下!
老人瞳孔微缩——苍天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他只来得及将金剑横在身前,继而肩膀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呜哇!”他张口吐出一连串血迹,身体如破布般接连砸穿了五六座山峰,最后跌入了结冰的海面上,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苍天的身形转瞬来到了海面上,他漠然的看着身下的冰窟窿,摊开的右手心里氤氲着毁灭的能量。
轰隆!
一道水浪从冰窟窿里激起,衣衫尽湿的老人轻盈的落在了冰面上。极北冰原气温极低,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老人焦黑的脸庞上已经结了数道冰茬。
“为什么停手?”他仰头看着苍天,疑惑问道。
苍天面无表情:“有些好奇。”
虽然苍天没有细说,但老人苦笑一声,叹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咔嚓。
他话音刚落,苍老的面孔陡然崩裂开来,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裂声,老人的‘身躯’化作碎片纷扬洒在了冰面上。
一只白皙的手从碎片里探了出来,接住了将要掉下去的金剑。
3返老
从老人身躯里走出的是一名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的赤裸男人。男人随手向空气一抓,一件白色袍子便出现在了手中。
苍天眼睛再次眯了起来。
到达他们这个境界后虽然可以做到无中生有,但那是有前提的,但他却没从下方男子身上感受到任何气息波动。
“你去过穆尔城,想必也耳闻过拾炭人吧?”男人披上白袍,淡道:“世间皆传闻穆尔族宝藏富可敌国,所以世人蜂拥而至,争相拾炭。”
“但那是我编的。”
穆尔族的宝藏竟然是编造出来的?男人的这句话若是让别人听到,肯定将雅丹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男人右手轻握金剑,继续道:“即便穆尔族再怎么残忍嗜杀,可他们毕竟是靠劫掠为生的游牧民族,即便有宝藏,又怎会累计到那种程度呢。”
“可是你们就要来了,所以我就为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苍天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身为人类的神明,竟然让同族自相残杀?”
“那又如何?”
男人笑了笑:“我诅咒了我爱的人,但是我不羞耻,不后悔,不怜悯。”
“我们在这里生活了数万万年,所凭借的并不是傲人天赋或是奇异体质,而是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他飞至高空,俯瞰着这个世界,眼神逐渐聚焦在一起,双手握住了剑柄。
将行北山雪满原,拔剑四顾心茫然。
男人拔剑。
一剑势不可挡,满月扫至苍天身前。
苍天眼神微眯,手中能量球生出一个尖锐棱角,旋即扔向了那道逼人的剑气。
轰!
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四散的能量呈溅射状飞向四面八方。轰隆巨响不绝于耳,然后有山倾倒,一座接一座。
男人一剑摇五岳。
他身形闪烁间,来到苍天头顶。
苍天漠然抬头,眼神陡然变得极其冰冷。因为两者的位置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来自男人的羞辱,所以他决定全力施为,结束这场可笑的战斗。
苍天右手凭空一招,一柄漆黑长剑便落在了手中。他反手一挑,恰好迎上了来袭的金剑。
砰!
男人这一击显然亦是用了全力,只见偌大的冰面以二人脚下为圆心砰然崩裂,继而呈辐射状向四周扩散而去,海面搅动着冰茬汹涌翻滚,以无可匹敌的巨力向着海洋推了过去。
二人缠斗在一起,招招式式都是宏伟之力。
往常宁静的雪原早已不复昔日的美好,无数山峰被四散的余波泯灭,无数白雪化作了红泥。
连续过了三百回合后,男人脸庞突然涨红起来,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旋即倒退而去。
苍天也不追击,冷眼持剑站在天空上,淡道:“你要死了。”
男人笑了笑,他抹去唇边血迹:“人总是要死的。”
咔嚓。
他话音刚落,这幅躯壳再次破碎,一名年龄约莫二十岁的少年从‘男人’身上破体而出。
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他接过‘男人’手里的金剑,用稍显稚嫩的话语道:“我们继续吧。”
言罢,他再次冲了上去。
苍天有些讶异于少年的变化,而且他能感受出这位人类神明每一次蜕变力量都会变得更强。
但奇怪的是,明明力量如此强大,可他的生命之火却一次次黯淡了下去。
他想了片刻,随手一剑挡下了少年攻势,淡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要死。”
少年起先一愣,露齿笑道:“我已经说过了,人,总是要死的。”
二人再次战到了一起。这一次打的昏天黑地,群兽颤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遍体鳞伤的少年被苍天一剑穿腹,他的脸色霎时苍白了下去。苍天抽剑优雅的甩去了剑尖几抹血渍,旋即飞起一脚重重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
少年砸进了身后的峭壁里,身体不知嵌进了多深。
苍天站在原地,淡道:“这是最后一次的变化了。”
“啊。”
石洞深处,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
一名八岁孩童扛着比自己身高还长的金剑缓缓走到了石洞尽头,他昂头望着高大的苍天,竟然又笑了起来。
“的确,这是最后一次了。”
苍天沉默一阵后,竟然破天荒道:“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死之后,我会让世人记住你。”
孩童一愣,摇摇头:“感谢你的好意,但我并不想他们记住我。”
苍天皱眉:“为何?”
“人类从不需要神明,以前不会有,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
孩童望着他,轻轻道:“远方而来的魔王哟,我奉劝你们不要轻视人类。”
他摊开小手放在剑身上,整个人冒起了刺目光芒。
苍天瞳孔微缩,他察觉到眼前的力量竟然达到了能够毁灭他的程度。
孩童鼻尖渗出汗水,他瞄了眼凝重的苍天,开心的笑了。
“别逼我们,小心老子伟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4还童
他与剑化作一起,如璀璨流星般射向天穹。
山崖崩碎,大海分流。无数气劲环绕在金光周围,缠绕在一起尽数化作了螺旋状的能量风暴。
先前那些被剑气切割的石块嗡嗡震颤起来,它们仿佛有生命的开始移动堆叠,不多时竟然堆砌出了一座简陋的石屋。
苍天想要离开这里,惊愕发现此处的空间竟然已经被锁定,无法瞬移。须臾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怒无比的看向下方。
只见空间四面除却杀来的孩童外,另外三面竟各自有三道虚影,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虚影,分明就是孩童曾经蜕下来的躯壳!
怪不得他要返老还童,因为能够抗衡空间的只有时间!
苍天一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他霍然扭头看着向自己袭来的能量风暴,怒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七个!”
风暴中,孩童清脆道:“即便是我这般年纪算数也比你好——苍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只有一个人了?”
风暴来到苍天面前。
孩童的怒吼也传至耳边。
“你们只有七个人......”
“而我们有整个人间!”
轰!
苍天持剑抵御风暴侵袭,他咬牙支撑着周遭狂暴的力量,抬眼看到孩童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来者即是客,苍天,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住处,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说着,二人随着风暴已经离开了海面,来到了先前冰原上。
苍天低头看去,发现下方有座石屋,而四周晃着四个虚影,那正是面前孩童的四具躯壳。
“我身为魔族苍天,竟会被低微的人类封印......”
苍天脸庞扭曲,他看着已经趋显透明的孩童,愤怒道:“等我出来后,定然屠尽你人间所有活物!”
“等我人族兴盛壮大,定会踏破虚空,好好去你那魔族叨扰一番。”
孩童冷冷的伸出右手,狠厉挥下。
“你就在这里给我看着吧!”
“不......”
能量风暴卷席着苍天如同归家的游子般尽数涌入了石屋之中,而苍天的怒吼也消失了。
极北冰原恢复了往日宁静。
半透明状的孩童落在石屋前方,面容透露着深深疲惫。
石屋中苍天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透过石栏望着孩童,冷道:“你要死了。”
孩童咳嗽几声,他双手合十,摊开后有三道金色光团从身体里涌出飞向了天际。
在做完这些事后,他才扭头对苍天笑道:“我已经死了。”
话音还萦绕在空旷的雪地上。
而孩童已不见了踪影。
苍天望着空无一人的雪地,沉默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他抬头望着辽阔的天际,自然知道先前飞出去的三道光团是什么。
男人一剑摇五岳。
少年再剑凌沧海。
孩童三剑逆行伐天。
三剑都是同一剑。
这一剑,名唤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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