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
—— 史铁生《记忆与印象》
顷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近乡情怯,大抵没有人的感触会和我相同。一次又一次,在回故乡的路途中,总会有种既极度渴望又莫名害怕的情绪萦绕心头。
老友聚会,例行的推杯换盏,有插科打诨,有真情流露,难得的是这种彼此间的情谊,没有算计和功利,让人无比轻松愉悦。前后换了三个场子,却似乎一直和老黄在讨论和回避着同一个问题,临了,老黄问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你究竟是在怕着什么,还是因为你爱着谁?始终没有敢正面回答,只能用干杯来掩饰,许是自己也无法确定。
次日,宿醉后早早醒来,老杨发微信说今天带我去逛逛南无寺,应着呗,反正我从来就喜欢逛故乡的寺庙,有人作陪,自然更好。沿途的景致在最大限度保留文物的基础上改变了不少,干净整洁自不用说,就连旁边居民家的白墙上都绘上了不少的佛教吉祥图案,沿着记忆中的陡坡大概走了900多米,就在我红肿的右脚踝快崩溃的时候,终于转角看到了南无寺的大门。这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寺庙,大门的外观仍和儿时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进入大院,视线豁然开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之下,寺庙顶部金色的雕饰越发的美轮美奂,寺院的主体没有大的改变,围绕着大殿一圈的还是喇嘛和各地来的居士的住所,老杨指着这一圈的三层建筑说:再过几年给你在这里留一间哈!我笑着对着这个二十多年未见的友人点了点头。周围的喇嘛和居士们有条不紊的忙着手中的活计,对我们这样的举着手机拍照的游客已经见多不怪了。
顷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整理好思绪,虽然一时不解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索性就不去深究,暂且忘掉一切。拾阶而上,大殿内隐约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好奇心驱使我加快步伐,迈步大殿,居然看到了一众喇嘛在制作坛城沙画,“繁华世界,不过一掬细沙”,一直向往看到的画面突然呈现在眼前,难免有些雀跃,看向老友,用眼神表示感谢,他今日的相邀,让我有幸见证南无寺坛城沙画的制作过程。(在征得了大喇嘛同意后,拍了几张照片记录)虔诚而庄重地绕着大殿漫步三圈后,迈出大殿,继续往寺院的更深处走去,沿途,老杨像在为一位初次到来的游客般为我介绍,喋喋不休,颠覆了我记忆中腼腆内向的他的形象。
顷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绕过卧佛殿和塔林,步出南无寺,沿着上山的步道继续前行,老杨介绍说前面有个画院,同时也做民宿,索性约定老了以后住在这里,除了四季风都很大以外,视野却是极好的。下一段短坡,路便缓了起来,这是大家经常漫步的环山步道,夏季的阳光和雨水,让路两旁的野花野草疯了似的生长,我们倚靠在护栏上,极目远眺,“看吧,这就是我们长大的地 方”“嗯,真好,这个位置正好看到全貌”。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来感慨自己的人到中年。
又一日,在去安觉寺给阿爷阿婆安排好诵经后,被一股无由来的感觉牵引,独自前往南无寺:是想去看看今日坛城完成到什么程度?还是想去听听诵经,让自己放空?可能二者皆有吧。连续两天,第二次踏入南无寺的大门,在跨进大门的那一刻,顿时觉得自己远离了喧嚣,一下子沉静下来,迈上台阶,抬头看到正殿的那一刻,突然热泪盈眶,尽量控制自己不让眼泪落下,完工的坛城被遮挡起来等待五日后的法事举行,完成例行的礼仪,坐在大殿外的台阶上,泪水夺眶而出。整整30分钟,任旁边的喇嘛居士游客从身边经过,任寺院的晚课钟声一次次响起,任众僧的诵经声从大殿传出,毫无顾忌的痛哭了一场。擦干眼泪,心里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起身,向卧佛殿走去,那是整个寺院的制高点了,坐在卧佛殿外的台阶上,对着自己被高原的秋风吹得凌乱的影子拍照;给离我3000多公里的那个女人微信;继续晒太阳,吹风,放空……高原的天气,明明万里无云,偏又狂风四起,在风中凌乱了一个多小时后,不得不选择离去。
顷刻聚咫尺,一念散天涯没来得及一一告别,候机楼的风就把连日来的梦境吹散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那应该是:对不起,我还欠你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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